耀目的灯光在眼前流转,照得施野莫名有些心神慌乱。
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晏溪了。
但只是一眼,拥挤的人群就挡住了他的视线。再去寻觅时,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应该是看错了,晏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施野如此安慰自己,却在踏进宴会厅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
几秒钟后,无视施康平警告的眼神,施野推开身边人群,大步冲了出去。
庄园规模庞大,单单一个庭院就有两千多平米,他盲目追寻了一圈,毫无头绪。
抱着一丝侥幸,施野给晏溪打了个电话。
正在通话。
胸膛剧烈起伏着,施野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还在跟人打电话,说明应该没事。
等了五分钟,他再次打过去,
这一次,电话那头响起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施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没有心情应付什么商业晚宴,他立刻叫来司机,送自己去银杏公寓。
司机不知道小老板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好多问,只专心把油门踩到最底。
偏偏周末晚上车流量大,在高架桥上堵了近四十分钟。
施野坐在后排座位,望着红色的尾灯长龙,手底下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拨号动作。
离开堵车路段后,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公寓,下车后施野连车门都来不及关,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上楼。
家里没有人。
晏溪的床铺整洁如初,衣服和个人物品全都在,他最宝贝的平板电脑也在床头。
但施野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发了疯般四处寻找,最终,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封辞职信。
信是晏溪手写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画设计图从来不手抖的他,辞职信却写得异常潦草,只能勉强辨认出字形。
施野紧握着那封信,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不是眼花,晏溪看到他了。
晏溪生气了。
夜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鱼肚白。
施野整夜未眠,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拨打着晏溪的电话,回应他的,只有那句空洞的提示音。
在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他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拿起司机昨晚留下来的钥匙,驱车前往晏溪家。
道歉的草稿背了一路,施野想象了各种可能的情况。
晏溪如果骂他,他就听着,晏溪要是揍他,他绝对不躲不闪。
总之,只要晏溪能消气,他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漫长的两个小时车程过后,施野面对的却是一扇紧锁的大门。
门把手上面积累的灰尘,证明家里没有回来人。
晏父晏母带着大帅还在外游玩,晏溪一个人能去哪里?
失落地走出楼道,施野站在楼下冷风里迟疑许久,满心憋屈地找到李丰羽的电话拨了出去。
李丰羽的电话还是当初晏溪硬塞给他的,今天之前,施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用到这个号码的一天。
意料之中的,晏溪的行踪没问到,反被冷嘲热讽了一番。
李丰羽就差把“活该”两个字杵进他耳朵里了。
施野又气又急,对着楼下枯死的树桩狠狠踹了几脚。
还有谁……林薇?
电话打过去,林薇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漠和疏离,毕竟还是略微顾及施野的身份,她没有直接开骂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林薇告诉施野,昨晚晏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施野的身份,她知道包不住了,便老老实实做了解释。
而在那通电话之后,晏溪就关掉了手机。
“晏溪没有那么脆弱,他不会有事,”林薇说,“但是不代表他不会伤心,给他点时间吧。”
吹了一早上冷风,又生生受了两顿冷言冷语,施野一无所获,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回到嘉市主城区,已经是下午四点。
他一刻没有休息,径直去往公司。
施野叫来赵清清,告诉她如果晏溪来公司,无论如何将人留住,如果收到晏溪的辞职申请,任何人不许接收,必须第一时间联系他。
赵清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施野眼底布满的血丝,大概猜到几分。
于是她没有多说话,只问了最关键的一句:“施总,今天晚上的直播怎么办?”
施野捏着眉心,闭了闭眼,“让别的主播顶上,直到晏溪回来。”
随后,施野给林薇发了信息,晏溪“请假”期间,店里所有事宜暂时由她代为处理。
过了很久,林薇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所有人都告诉施野,晏溪不会有事,顶多是赌气,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
但施野没办法说服自己。
强烈的第六感提醒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车子在黄昏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了几个小时,日落后,施野又回到了公寓。
站在昏暗的玄关,施野头一次发现,往日里温馨熟悉的小屋,竟然如此陌生。
冰箱里还冻着晏溪买来的巧克力,阳台上他亲手栽种的栀子花刚刚结出花苞,甚至门口的拖鞋都没来得及收走。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晏溪留下的痕迹。却又因为他的离开,变得毫无意义。
轻轻关上门,施野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孤独的倒影。
满脸颓丧,浑身憔悴,本应笔挺的外套上全是褶皱。
施野垂下疲惫的眸子,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解开衣服。
心里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那个熟悉的声音会突然响起,气恼地骂他不知羞。
直到他走进浴室,幻想中的声音也没有出现。
施野站在淋浴器前,一抬手,冰凉的水流倾头而下。
皮肤被冷水冲击,反而有种滚烫而刺痛的灼烧感。
施野失去知觉般,麻木地站在水下,灯光在他脸庞投射出一层浓重的阴霾。
如果早一点坦白,会不会晏溪就没有这么生气?
如果在重逢的第一眼就表明身份,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如果他们更早一点认识,在舞台剧那里,他果断地冲上去向晏溪介绍自己,会不会如今一切都不一样?
晏溪消失的第三天,施野几乎跑遍了整个嘉市,找了所有晏溪可能去的地方。
然而,每一次的寻找都以失望告终。
在濒临绝望的边缘,施野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程震。
因为假装直男骗婚,他被老板的女儿甩了,换了一家公司,住址也变了。
施野找到齐哥。那是一个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人脉广泛,几乎没有他查不到的事情。
拿到程震的新住址,施野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开车前往。
天色已晚,路灯下的人影被拉得很长,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摇摆晃动。
程震满脸通红,步履蹒跚,显然喝得不少。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楼道,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昔日的帅气潇洒不见踪迹。
看到挡在自己家门口的陌生人,程震没什么好脸色:“让开,好狗不挡道。”
施野冷眼看他,压着火气问道:“晏溪在哪里?”
程震被这一声质问震得稍微清醒了些,眯起眼睛试图聚焦在施野的脸上。
“晏溪?”程震疑惑地摇晃着脑袋,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哦,你说那个婊/子!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话音未落,施野一拳挥了上去,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这一拳力道十足,程震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墙上。
程震抹了一把嘴角,看着施野大笑几声,语气中充满嘲讽:“呵,你也被骗了吧?啧啧啧,小可怜,找我发火可没用。”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施野被激得怒火中烧,一把抓住程震的衣领,手上的力度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知不知道晏溪在哪里!”
程震喘着粗气,满脸通红地嘶吼道:“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施野将人提到门口,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你他妈的有病吧?”程震挣扎着拽开施野的手,但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施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程震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施野的要求去做。
他缓缓抬起手,手指颤抖着在指纹锁上按压了两秒。随着一阵轻响,门锁应声打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施野松开手,暂时放了程震。
屋内一片凌乱,空旷而寂静,显然并没有藏人的迹象。
施野不死心,走进去仔仔细细审视了屋内的情况,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但这里确实没有晏溪的踪迹。
施野默默退出去,深吸了一口气,对靠在门上的程震说:“抱歉,打扰了。”
程震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客气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电梯上的数字闪动,正接近所在楼层。
施野站在电梯门前,盯着那红色的数字,眼神中失去了光芒,只剩一片空洞和迷茫。
程震突然嗤笑着说:“看你可怜,友情提醒一下,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施野转头,恶狠狠地瞪过来。
程震拖着醉酒的步伐走进大门,歪歪扭扭地扶在门框上,酒精让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尖刀,锐利地刺在施野耳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找到我,但我真的只是一个工具人。”
“他当初压根就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只是需要找个幌子,而我恰好出现追求他,送上门被耍。”
“他妈的连个手都不让牵,我还以为他是害羞,原来是心里有人,压根看不上老子。”
程震自嘲地笑了起来:“也是,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凭什么能看得上我。”
电梯门开了,施野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森冷:“你喝多了,脑子都坏掉了吗?”
程震斜睨着施野,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小丑。
“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他和某个人见不得光的关系。”
“他真正的男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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