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的小区公共设施陈旧不堪，道路两旁绿化带杂乱无章，掉落的树叶和杂草交织在一起，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水泥地面不平整，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和坑洼，加上路灯昏暗无光，施野好几次差点摔倒。
他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一种宿醉后头疼欲裂的感觉，额头布满了冷汗。
大脑仿佛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不断重播着刚刚程震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
施野不相信程震的酒后胡言乱语。
那个同时脚踩几条船的渣男嘴里吐出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度。
施野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找到停在路边的车，坐在方向盘前，却发现手指发抖到根本无法开车。
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手掌传来麻木的钝痛。
他摔门下车。
代驾司机匆匆赶来，看着副驾驶座位上面色晦暗的顾客，疑惑地抽了抽鼻子，奇怪，没闻到酒味啊？
“老板，要去哪里？”
施野闭上眼睛，报出一个拳击馆的名字。
星期一晚上，本该晏溪出现的直播间换成了其他人。
等待了好几天的粉丝们有些失望，但也表示能理解。
【晏晏累了，休息休息没事】
【下次可一定要来哦，我们等你】
两天后的第二场直播，晏溪还是没有出现。
部分粉丝不能接受，纷纷在直播间留言询问。
【晏溪不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有点反常啊】
【老师，我们家晏晏怎么不出镜呢？】
很快，有粉丝扒出YK公司前不久刚刚招聘了一批新设计师的消息。
两起事件叠加到一起，有人开始散播阴谋论，说YK公司为了捧红新的设计师和主播，故意打压晏溪，用低劣的手段逼他离开。
负面言论在粉丝群体中迅速传播，掀起了巨大/波澜。
在持续高涨的质疑和猜测中，事情终于闹到了YK公司。
施野顶住所有压力，让公关部以YK总公司的名义发出一份声明：
【晏溪因为身体不适，目前正在封闭环境下专注新系列的设计，希望大家能够给他一些时间调整，很快就能再见面。】
潦草的解释暂时压下舆论，粉丝们稍微平复了情绪。
然而，对于潮玩团队的成员来说，他们心知肚明，这份声明只是暂时的安/抚剂。
晏溪的离开绝不是身体不适那么简单，肯定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和矛盾。只要晏溪一天不回来，这个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雷迟早会再次引爆。
晚上十一点，城市灯火逐渐稀疏，施野的办公室却依旧通明。
桌上放着赵清清四个小时前送来的咖啡，早已变得冰凉，一口没动。
“嗡嗡……”静谧的夜里，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施野猛地一颤，迅速伸手，将手机从桌面上捞起。
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康平的声音穿透听筒，带着劈头盖脸的愤怒和失望，“你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店长都搞不定？”
“正在想办法解决，”施野说，“需要一点时间。”
施康平的质问接踵而至：“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凭什么把他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上？”
“人不是我捧的，他能拥有如今的影响力，是市场和粉丝的选择，”施野说，“他的能力完全配得上这个职位。”
“好，之前既往不咎，就说眼下，你的解决方案呢？”
施康平态度强硬，“我要的不是拖延，而是行动！立刻找人换掉他的位置！主播遍地都是，设计师也不缺他一个，大不了先请几个明星过来撑撑场面，稳住局势。”
“没有用的，粉丝不会买账，”施野试图向父亲解释，“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换人，只会引起粉丝们更大的抵触心理。”
施康平沉默片刻，权衡利弊后开口：“施野，你得明白，眼下的形势不容有失。上周方墨回国跟老爷子述职，他在国外那几个项目做得不错，老爷子很欣赏。我不是威胁你，但必须要提醒你，如果出了更大的岔子，董事会的耐心有限，很有可能提出换人，到时我也保不住你。”
“是我的责任，”施野声音坚定，没有逃避也没有推诿，“所有可能产生的后果，我都会一力承担。”
春日的夜晚极为漫长寂静，月光透过玻璃窗，冷冷淡淡地洒进屋内。
施野垂着脑袋坐在地板上，身旁是散落一地的空酒瓶。
那封辞职信在他手中被揉得皱巴巴，字迹在指尖的摩擦下变得模糊不清。
手机屏幕亮着，在跟晏溪的信息记录里，是无数条“我错了，对不起。”
晏溪一直没有回复。
第七天了。
施野深陷在痛苦和内疚的泥沼中，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方式向晏溪表达自己的悔意和歉意，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挽回他们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如此茫然过，如同被抛弃在沙漠深处的幼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行，委屈而又绝望。
“啪！”施野打开一瓶啤酒，仰头灌进嘴里。
喝完最后一口，他靠在沙发边，埋头栽了下去。
在酒精的帮助下，这一晚他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沉，甚至梦见了晏溪。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晏溪的面容，他最喜爱的那张脸，竟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抓不住，也靠不近。
……
YK公司本就效力微弱的声明，在舆论压力下很快消耗殆尽。
直播间的流量持续下滑，如同一个不断漏气的气球，逐渐失去了往日的饱满和活力，产品销售额也同样死气沉沉。
每一场直播观众人数都在减少，曾经的热闹和喧嚣不复存在。
直播中弹幕的内容也变得单调而重复，都在询问同一个问题：【晏溪去哪里了？】
新的主播无论如何卖力表现，都无法挽回局面。竞争公司的水军甚至堂而皇之地跑来评论区抢粉丝。
一时间乌烟瘴气，牛鬼蛇神层出不穷。
不止是粉丝，团队成员也渐渐发生了动摇，在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晏溪的去向和原因。
晏溪的离开，或许是因为他和公司之间产生了矛盾，或许是因为他对公司高层的某些做法感到失望，无论原因是什么，都让身处迷茫的同事们人心动荡。
失去了晏溪的YK潮玩团队，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负面舆论和悲观情绪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再拖下去，不仅直播间会彻底失去人气，公司的声誉和形象也会受到严重损害。
然而，在晏溪的去向仍然成谜的情况下，YK公司也束手无策。
每一场直播后的数据复盘，都是对团队的无情打击。
历经半年的辛勤付出，耗费了无数人心血和精力打造出的品牌形象，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在接近崩溃临界点的时刻，施野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对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报了一个地址。
巧合的是，见面地点距离门店不远，就在日光街区的东南角。那里是一片年代久远的建筑群，城市迁建时特意保留下来的。
外观古朴优雅的茶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青砖黑瓦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身穿长袍的服务生将施野迎了进去，领着他穿过幽静曲折的回廊，一直走到二楼最尽头的包间。
推开门，包间内布置雅致，墙上几幅山水画，淡雅的茶香扑面而来。
靠窗的桌前坐着一个人，正慢悠悠地醒茶，手上动作斯文儒雅。
施野蹙眉：“是你找我？”
方墨穿着一件灰粽色亚麻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数月不见，他看上去清减了不少，但那份俊雅的气质却丝毫未减。
与匆匆赶来而满身狼狈焦躁的施野不同，方墨并不急于开口说话，只低头轻轻吹散缭绕于盏上的热气，“坐。”
施野压下心头汹涌，伸着长腿坐在方墨对面，扬起下巴问：“要谈什么？我时间不多，有话快说。”
方墨捧起茶壶，手腕转动，茶水以一个优美的弧线流入施野面前的茶杯。
“急什么，”方墨将茶壶放回茶台上，“先喝杯茶。”
施野坐着没动。
方墨慢慢品着盏里的清茶，轻嗅余香，“听说你手上的项目最近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吗？”
“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施野懒懒地垂着眼皮，放在桌上的手掌却虚攥起来。
“帮你找人啊，”方墨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听说施总裁弄丢了设计师兼主播，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施野面色微凛，瞬间绷直了背脊：“你能找到晏溪？”
方墨悠然看着窗外景色，似笑非笑：“倒也不难。”
“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听你的？”施野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情绪冲昏理智，“就凭你曾经是他的老板，他曾经是你的助理？”
方墨放下青花口盏，眯起眼睛，用近乎同情的眼神打量施野，胸腔漫出轻笑：
“因为他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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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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