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卿,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笑把棉衣抱到一边,顺势同他拉开距离,方才小女人的羞赧荡然无存,目光变得审视锐利。
昌卿错愕一瞬,突然的质问让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林笑一点点分析,把这些天昌卿身上那股诡异的不和谐感全都翻了出来。
“昌顺的医馆开在老街,可位置并不偏僻。先不说你在这上头花了多少钱,单就论昌顺那人的贪劲儿,没个几千两银子,这事根本办不下来。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做事下意识规矩,还有方才熟练的调香,这些一看就是平日里精心养出来的,你绝非贫苦出身。”
“之前我有想过你是哪家溜出来的傻少爷,被昌顺骗了才过的这么惨,可就凭我那几句话,你就能推出这么多,要说你不认识昌顺,打死我都不信。说!你是不是认识昌卿,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上林笑的质问,昌卿早就想好了对策。
犯事的爹、早死的妈,重病的妹妹配上破碎的他,后来妹妹死了,家也亡了,倾家荡产独留他一人漂泊于世,总之要多惨说多惨,最好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那种。
可……话到嘴边昌卿居然犹豫了……
昌卿笑而不答,“我觉得刚那件黄的不错,你再拿来我试试。哦哟这大金边,简直冲我量身打造啊,富贵!”
“你们佳城这天说变脸就变脸,比我们山城差远了,林姑娘别多想,我真就一普普通通的大夫,来的路上意外救了个官夫人,才得了笔赏钱,那钱我还没捂热就被昌顺那孙子骗了,林姑娘就别怀疑我了,我也很可怜的。”
编造个凄惨身世做什么,为了博得同情吗?可小五差不多要回来了,昌卿想,解决完昌顺,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他或许也没有继续待在林家的必要了吧。
林笑看他面色不似作假,想想好像又说得通,要昌卿真是哪家贵公子,怎么会……这么贪财!
林笑皱眉嫌弃,一把夺过棉衣,“别看了,就这金丝满大街都是,把你眼珠子收一收,这个不值钱。”
“怎么会!我摸了,都不掉色的。”
“咔咔搓两回就掉了!买都买了,再退也麻烦,你就对付着穿吧。你那件破棉衣,我可给你撇了哈。”
“不行!”昌卿誓死守护他的棉衣,“这可不是破棉衣,这可是我发横财的福棉衣,不能丢!”
“喏喏喏,还你还你,发神经。”
林笑厌恶的松手,棉衣又被昌卿宝贝嘻嘻地收了起来,跟她的五百两放在一块,越看越闹心。
“昌顺的事我会去同虎哥说,等有消息了再告知你。”
林笑说完也不等昌卿回话,进去看了眼挖炕的进度,琢磨差不多一会就能好,晚上再烧锅水试试这炕暖不暖和。
翌日,林笑刚坐下用饭,抬眼就见昌卿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地走了进来。
“林姑娘早。”
林笑不轻不重的“嗯”了声,心中腹诽:“嘿!好家伙,今个是□□长毛,竟见怪事儿。平常这人恨不能一觉睡到晌午,一起床就迷迷瞪瞪跟丢了魂儿似的,啥时候有过这精神气。”
“嗯!今天馒头不错嘿,蒸的刚刚好。”
昌卿不太喜欢啃馒头,总觉得没味道,可昨晚两世第一次睡炕,那感觉简直棒极了,比开电热毯还棒,一整张床顺便他滚。
睡的好,精神头自然就足,他现在看啥啥顺眼,吃啥啥喷香。
“嗯~”
又是一声长叹,幸福的眼睛都眯成两道月牙。
林笑拿了个蛋开始剥,瞧这人大清早发邪,鸡蛋刚端上桌还滚烫着,她就顺手也给昌卿剥了一个。
昌卿正吃着,手心突然被塞了颗圆鼓鼓的烫球,他扭头看去,林笑只是敷衍的对他笑了一下,鸡蛋的温度却一下撞进了昌卿的心底,撞的他暖洋洋的。
阳关、早晨,普通而美好。
“小姐小姐!不好啦!小姐——”金儿神色慌张,美好的氛围瞬间被击碎,金儿跑的急发髻都有点松散,
“小姐不好啦!刚,刚姑爷家来人,说夫人今早突然晕倒,人现在还昏着,他们实在没辙,就想让小姐您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请到更好的大夫去给夫人瞧瞧!”
“什么!咕咕怎么会突然晕倒?”
林笑放下筷子,刚剥好的鸡蛋都没来及往嘴里塞,领着丫头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掉头回来拽上昌卿。
“你不是大夫嘛,就你了!赶紧同我去看看咕咕。”
“……啊?不是等一下!”
“可别等了!上车!金儿咱们走!”
马车一路颠簸跑的飞快,昌卿鸡蛋卡在嗓子眼,好险没给他噎死。
到了李府,林笑一脚跳下马车,回头就把昌卿给拽了下来,一路小跑把他往里屋床上一按,叉腰直喘粗气。
“看!”
她说的倒霸气,为难的却是昌卿,他一西医,学的还是外科,现在要他怎么看,他连把脉都不会。
林笑在一旁着急,喊来金儿交代她去请佳城有名的大夫,越多越好要多少诊金林家都出。
她话音刚落,昌卿就动了起来。
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人家这么多天米,不治?说得过去吗!要是被后来的大夫给比下去,昌卿丢不起这人!
伸手轻轻翻开患者的眼皮,双侧瞳孔大小正常,对光反应稍微有些迟钝,再感受一下呼吸,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昌卿稍微松了口气。
“听你说你姑干活磕了一摔,磕到哪了?”
未等林笑答话,一直被几人无视的李姑父抢答道:“头!”
“我家夫人给我送饭时磕到了脑袋,就后脑勺那一块,当时就肿了个包,我们也没在意。”
后脑勺?昌卿伸手摸去,脸色是林笑从未见过的严肃。
见男人一副生面孔,李姑父低声同林笑嘀咕:“你这哪找来的大夫,脉都不把,靠谱吗?”
“应该……靠谱吧。”
“应该?”
李姑父语调压不住放大,顿时看昌卿就有点不满,但想到毕竟是林丫头带来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指腹摸到一处凸起,昌卿初步有了判断,“脑震荡,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去抓几副药,像麝香、石菖蒲、红花、丹参这种,有醒脑开窍、活血化瘀功效的,按量把草药煎下服用即可。”
什么脑?这词李姑父从未听过,不过肯定不是啥好词!
“大夫,这脑是嘛玩意啊?光吃药,俺夫人她能中不?”
“中,放心有我,你夫人肯定中。”
“真哩?没诓俺?”
昌卿自信的递出去一个眼神,李姑父当机立断跑了出去,临走把一切都托付给林笑,他夫人的药,他不亲自买来他不放心。
也不怪李姑父反复询问,此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偏昌卿一来就有了头绪,李姑父实在怕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一场。
“别看啦,你姑真没事。”
“哎呀你搁一边去。”林笑一手把昌卿扒拉开,凑到床头一脸忧色。
用完了就甩!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昌卿很是不爽。
林笑一瞪眼。
昌卿,收。
拱手作揖道:“小的这就退下,不碍您老的眼。”
林笑气的踹去一脚,“少不正经,桌上给你热着茶,你喝几口暖暖。”
昌卿扬眉,大冷天拽着他一顿跑,过后又知道要给他暖壶茶备着,这人啊,行事风风火火,后劲还挺细心。
清茶入喉,不烫不凉刚刚好,仅一口,昌卿便猜到林笑定然是一直守在这儿。茶自然比不上他以前喝的,但却一下就暖进了心里。
林笑陪在姑姑身边,眼睛片刻都不舍得离开,“你刚刚说的脑震荡,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你就理解成脑子暂时失灵,好好休息补一补,别受凉养一阵就好了,你姑顶多比我严重点,我的脑震荡不也是林姑娘一棍子打出来的?”
“哦…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想真以多欺少,欺负你”
林笑愧疚咬唇,那天确确实实是她冲动欺负人,昌卿一念一个准,还真被这人抓了把柄。
昌卿无声浅笑,这茶诡异的越品越有滋味了嘿。
半盏茶不到,李姑父就策马把药都买了回来。
“大夫快快快,这些!还有这些!够不够够不够?”
“够!够!够!太够了。”
药材砸了昌卿满怀,多的两只手都抱不下。
接下来一整天,李姑父就黏昌卿身上似的到哪都跟着。
“大夫一碗够不够喝?大夫我夫人饿了怎么办?大夫我夫人眼皮动了!大夫我夫人手动了!大夫……”
昌卿……
“这是药不是酒,怎么可能不够!饿了就喂!渴了就喝!她是晕了又不是死了,活人还不许动一动啦!”
久违的医患相处无力感,昌卿头又开始疼了,偏偏林笑还在背后一直笑,一点没要出来阻拦的意思。
深夜,昌卿好不容易睡下,紧闭的窗口突然传来两轻一重的击打声,
昌卿勾唇,面上故意摆出一丝愠怒,他等的人来了。
“大人,属下该死!”
小五进屋便自觉跪下,姿态谦卑。
“去过医馆了?”
昌卿语调冷淡,刻意散发出的威压让地上的小五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
“是属下办事不利,没照顾好大人,还蠢到被昌顺戏耍,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杀了昌顺,再来向大人请罪。”
“行了,没想罚你。”昌卿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副懒蛋样,“我既然退了,以后也不用叫我大人。小五,你跟了我十年,该还的情你早还了,以后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一直跟着我。”
“不!在京都,是大人您护我、养我,您在小五心里,是大人更是家人,属下早就对天发誓,您在哪小五就在哪。”
“死心眼!”
昌卿无力摆手,小兔崽子长大了,主意也大了,算了随便吧,有小五在身边他也确实安心许多。
算算来这也有五年,一下同过去断干净,昌卿也是不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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