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抑制不住地吞咽口水,眉眼皱成了一团,“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很识时务地抱住了她这条大腿,打那以后在福利院里称王称霸。”杨凯乐歪着头,挑起一边的眉毛。
阿福鄙夷道,“你果然是个吃软饭的。”
“凭我这张脸,不吃软饭岂不可惜。”说这话时,杨凯乐颇为自豪。
到了饭点,房间里只有杨凯乐一人,面对电脑,浑身缠满纱布,敲击着键盘。
伍三一拎着饭盒走进来,“呦,身残志坚,阿福呢?”
“出去买饮料。”
“让他守着你,瞎跑什么。”伍三一把饭盒放在桌子上。
杨凯乐停下双手,缓慢向后靠在床上,“你总不会期望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小空间里大眼瞪小眼地能待很久吧。”可能是动作牵动了伤口,他咬着牙倒吸一口气。
伍三一将筷子递给杨凯乐,“自己能吃吗?”
杨凯乐点点头,“谢谢。”
伍三一收回的手停在半空,诧异地说,“一碗面?脑子真坏掉啦?”
杨凯乐淡然,“我说的不是这个。”
伍三一反应过来,“本就是因为我,谈不上谢。”
“你怎么不问我,他们要的是什么?”杨凯乐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伍三一,像是要盯出个答案。
“再不吃,面要坨了。”
“你知道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好奇心最低的吗?从不过问别人的事,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事都不好奇,所以五年前你要开侦探社的时候,我觉得你脑袋一定被驴给踢了。”
“那那头驴可惨了,我会钻到轮回里将它寻来。”她在沙发上坐下,“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过去,所以这世间事,能不好奇就不好奇。”
她拿出素描本,开始描绘一副人像。她下笔很快,线条流畅,从不做任何修改。
“画面没有情感,人是有情感的。”
“大多数人,把大多数情感,放在了撒谎这件事上。”
“有谎言,世界才有趣,你看你就很没意思。”
杨凯乐囫囵地吞下最后一口面,满意地砸了砸嘴。伍三一把素描本递给他,他自然地接过。
“外国人吗?怎么长这样。”
“看起来像东南亚那边的人。”
“怎么杀的?”
“掐死。”
杨凯乐合上素描本,“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什么?”
杨凯乐眯起狭长的双眼,“一起刑事案件落在一个刑警队长手里,却让你来查。”
伍三一没说话,即使杨凯乐不提,她也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猫腻,但现在被杨凯乐点明了,她心中的焦躁反而有所缓解,就像压在心底的一个秘密被说出来了一样。
“我刚才进警方系统查章娆这个名字,你猜怎么样?还真有一起对应的案子,就在两个星期前。生日、血型、工作单位,什么都对得上,但结案定性为自杀。自杀,掐死的,试问谁能自己把自己掐死。”他抬起缠满绷带的双手,在脖子前僵硬地比划了一下。
伍三一的脸色变得凝重。
阿福推门进来,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到伍三一面前,“眉头皱成这样,吃冰。”
她接过芒果冰,金黄色的冰碎,贴近碗的一圈已经有些融化。
九月的溽城暑气还在,她用塑料小勺擓一勺放入口中,是清凉的甜,她的眉头稍稍舒展。
“我的呢?”杨凯乐问向阿福。
“你一个病人,吃什么冰。”阿福摆出家长训斥孩子的架势,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样。
伍三一边吃边说,“你明天帮我查查章娆的母亲跟马觉有什么关系,我不太相信马觉的话,还有章娆的其他资料。”
杨凯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真当我是免费劳工啊。”
伍三一站起身,“医生说了,你被电击,随时可能变傻子,我当然要在你变傻子之前,充分利用你的剩余价值。”
“我要是在工作中突然变傻子,算不算工伤?下半辈子你养我。”
“当然不算!”伍三一和阿福异口同声地说道,只不过阿福是惊慌失措,伍三一是理所应当。
杨凯乐望着两人的反应,笑眯了双眼。
伍三一觉得拒绝得有些过于直接,于是轻咳了一声,补充道,“不过我可以把你安排在顶好的疗养院,时不时去看看你,保证你不被护士扇耳光,当然,用你的钱。”
杨凯乐欣慰地点点头,“万分感激。”
第二天一早,伍三一和阿福两人连侦探社都没去,开车直奔章娆的住处。章娆的家位于溽城近郊的旧别墅区,这里的房价虽不如市中心的房价贵,但鉴于面积大,能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有相当的财力。按照保安的指引,他们找到了357号。
房子的外墙是深红色,墙体已略显斑驳,上面攀爬着有了年月的青藤和野蔷薇。院子里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花园中的小径因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凌乱。别墅的正门是用沉重的橡木制成,门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伍三一抬手敲了几声,并无人回应。
她同阿福对视一眼,阿福绕着别墅转了一圈。
别墅一楼的窗户用厚重的铁框固定,窗玻璃上覆着细腻的灰尘,窗台上随意放着几盆已经枯萎的花草。阿福趴在玻璃上向内望去,厨房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他连忙敲了敲玻璃。
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霎时间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阿福慌张摆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同时扯着嗓子喊,“小伍,家里有人。”
伍三一若无其事地收起手中的曲别针,再次拍了拍门,这一次,她听到门内有拖鞋踢踏的声响。
“你们找谁?”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沉重的木门闷闷地响起。
“您好,我们是马觉马队介绍来的。”伍三一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回道。
伴随着一阵略带沙哑的吱嘎声,木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一位满头花白的妇人,眉眼间可以看到章娆的样子,她神情哀悯,眼球浑浊,紧急梳理的发丝显出些许凌乱。
“请进。”
伍三一和阿福跟着妇人,穿过长长地走廊,来到客厅坐下。伍三一打量了一下四周,奶白色的浮印花纹壁纸已经发黄,深红色的木质家具似乎吞噬掉了所有的光线,墙上挂着几幅很大的照片,无一例外配以沉重的木质画框。
妇人端来两杯茶放在案几上,木然地开口,“我能帮上什么忙?”
伍三一犹疑道,“您跟章娆的关系是?”
“我是她母亲。”
伍三一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后勃颈,“看得出来,都长得很漂亮。那……您知道章娆出事了吗?”
章娆母亲略微惊讶,不满道,“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劳烦马队长。”
“不好意思,说我唐突了。您跟马队是怎么认识的?”
章娆母亲的脸上已带有不悦的神色,但还是回答道,“年轻时,我帮过他一个小忙,他重情义,一直念着。”
“马队重情重义。”伍三一心里觉得好笑。
章娆母亲看出了伍三一心里的不屑,眉头蹙起,显然是动了气。
阿福察觉到,自然地接过话头,“阿姨,我看这房子装修地这么有格调,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章娆母亲紧绷的神色稍有缓和,“这房子是当年溽城最早的一批别墅,不是拿钱就可以买得到,需要指标。我丈夫当时在矿务局上班,掌管采购部,废了不少力气才买到。当时装修花的钱几乎可以再买一栋。”
“怪不得,一进门的感觉就不一样,不是现在那种样子货。叔叔可真是有本事。”
“他那人就是闲不下来,总要干些事情。要不是突然走了,他在海拓矿物怎么都会做到总经理的职位。”
“哦,叔叔后来去了海拓矿物工作?”
“他是公司建立的元老之一,不然章娆也不会进海拓工作。当年我丈夫突然病逝,海拓有政策,可以让子女接班,她正好大四,就进了海拓。”
阿福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章娆平时的朋友多吗?”
章娆母亲摇摇头,“不多。他父亲走后,我们母女俩就相依为命,她平时工作忙,我在家照顾她的起居。这么多年,从没听她提起过哪个朋友,或者带朋友来家里。”
“那她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没有。她一直忙于工作,平时偶尔休假,会带我出去转转。现在社会压力大,她没什么时间谈恋爱,而且她似乎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她不结婚,不生孩子,我都接受。”
伍三一从旁观察着这位母亲,她说话温柔,神色哀切,面容憔悴,能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丧女之痛,但伍三一却觉得这悲痛中有种无形的,让人感到窒息的东西。
“我们能看下章娆的房间吗?”
章娆母亲带领他们来到楼梯口,指着楼梯,“从这上去,二楼左手第一间。我年纪大了,你们自便,见谅。”
阿福客气道,“您忙您的。”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伍三一和阿福一前一后走上楼,有灰尘扬起,在光线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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