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遥

乐以睡得正香,突然惊醒,她感觉到有人正爬上她的床榻,乐以吓了一跳惊声尖叫:“谁啊!救…”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影子飞快地捂住嘴,那声音很疲惫地说:“别怕,我是李飞。”

原来是李飞,乐以放下心来,但是她很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李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你的丈夫。”

乐以:“但是,但是…我…”,乐以支吾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夫妻睡在一张床上本来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李飞连日操劳已经非常累了,刚刚的宴会上他太过高兴喝了不少酒,现在兴奋劲一过就更累了,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

李飞气若游丝地说:“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罢便睡着了,叫也叫不醒。

乐以只能尽量地往里边靠,听着旁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乐以怎么也睡不着,她本来就不习惯与别人同睡一张床,现在旁边还睡着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这让她如何能睡着呢?

乐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旁边的人正在呼呼大睡,乐以索性起床不睡了,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了件披风就开门出去,结果一开门出去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小遥,小遥竟在寒风中站了大半夜吗?

乐以觉得十分震惊,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小遥为何守候在这里,小遥定是担心她被欺负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乐以早就明白了小遥是百分百站支持她的,有时她甚至和小遥心有灵犀一般,不需要语言沟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心领神会,就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小遥与周遭格格不入,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小遥会出现在皇宫里完全是因为乐以。

乐以也曾问起过小遥的身世,得到的答复是:小遥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她四处流浪、倒街卧巷、风餐露宿、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濒临横死街头,幸得乐以救助,才免于一死,于是小遥便一直追随乐以。得知小遥的来历,乐以更加心疼和亲近她了。

乐以又感动又心疼地拉着小遥冰冷的手道:“阿遥?!外面这么冷,你在这站多久了?快回去休息吧。乐以当然不知道小遥在她的门外守候了多少个夜晚。

小遥点点头却没有移动,乐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我没事的,我现在只是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小遥拍拍自己,指指乐以。乐以知道小遥是想陪她一起。

乐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阿遥,你住在哪里,带我去瞧瞧吧。”乐以知道小遥并没有住在她殿旁的耳房里,小遥踌躇了一下,乐以指了指房间道:“我实在不想呆在里面。”

小遥点点头带着乐以走到了老远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这里是下房,宫女们集中住所的其中之一,这里十分简陋,一般的干杂活的宫女晚上都要齐居于一室,躺在一个大通铺上休息。但是小遥并没有住在里面,她住在下房旁边的一个小杂物间。

乐以才知道原来小遥竟住在如此破败的地方,而且离她住的地方特别远,隔快了小半个皇宫。

小遥推开并没有锁的屋门,里面一览无余,就一张床,床边挂着一个水囊,床尾放着一个包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了。乐以简直不敢相信,皇宫里竟然还有如此简陋的地方,乐以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极尽奢华,根本就想不到会有这番景象。

乐以拉着小遥坐在床边,那床板硬的硌人,屋子里冷的跟在外面没有分别,乐以不由感到一阵酸楚。

乐以问小遥她能在这里睡一觉吗?小遥点点头,便把床尾的包袱拿到桌上,乐以也不废话,脱了披风就往里躺在床上了。与此同时小遥坐到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乐以看到了呆住了,所以她现在是占了别人的床了吗?这床确实是这样小,但是两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乐以把被子掀开道:“阿遥,你过来躺我旁边。”小遥听了就走过去合衣躺下了,尽可能地和乐以保持距离,她怕自己冻到乐以了。

乐以直接一把抱着小遥的手臂,小遥整个人都冰冷冰冷的,但是乐以不在乎,她只觉得很对不起小遥,想着想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乐以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了小遥身上,她赶紧从小遥身上下来,却发现小遥好像早就醒了,小遥只是微笑地看着乐以。乐以突然发现她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和别人睡一张床,至少不讨厌和阿遥睡一张床。

乐以回去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的寝宫门口站着一堆等着给她梳洗的侍女,没有传唤他们是不能进主子的房间的,她们以为此时皇后还在房间里呢。翠娘看到从外面归来的披着披风的乐以吓了一跳,翠娘马上跪下道:“参见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乐以不知道翠娘犯了什么错,又要罪该万死,可能最该万死只是她的口头禅罢了。乐以摆摆手道:“起来吧。”

“多谢娘娘。”翠娘道:“娘娘,请到偏殿梳洗。”

寝殿里皇上还在呼呼大睡呢,所以他们得到旁边的偏殿里梳妆。

在宫女给乐以梳头发的时候,乐以突然问为什么给小遥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翠娘解释道因为小遥不想与其他宫女同住,几间耳房也都住了一众贴身侍女,所以只能安排到那里去。

乐以道:“偏殿不是都还空着吗?就让阿遥住那里吧。”一般一个寝宫配有少则两个,多则六个的偏殿,这是为了让妃嫔们的子女,也就是皇子和皇女,或者嫔妃的娘家人来时可以留宿的地方。

翠娘听了大惊失色立马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使不得啊,下人怎么可以住殿堂呢?”

乐以道:“阿遥不是下人,她是我的姐妹。”

翠娘道:“娘娘,万万不可啊,这实在是有违礼法。”

乐以听了佯装大怒道:“你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这时她突然想起了翠娘曾多次纠正她,要自称本宫,她要做什么事直接吩咐下人去做,不需要征得下人的同意,直接命令就可以了,不需要说敬语和敬词。

记得之前,乐以对翠娘说了句谢谢,翠娘吓得跪倒在地道:“娘娘折煞奴婢,奴婢不敢当,能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荣幸。”乐以平时极讨厌这一套,但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她还是尽量配合。

现在乐以觉得她正在变成她讨厌的人:拿权利去命令别人。

翠娘第一次看见乐以发怒,她颤抖地道:“奴才不敢。”

乐以道:“既然如此那就马上搬过来。”

翠娘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回答:“奴才遵命。”

翠娘马上安排人去把小遥的行李都搬过来,其实她东西很少,只有一个水囊和一个包袱,马上就搬好了。

翠娘十分会察言观色,从一开始皇上带乐以回来她就看出来这个女子对皇上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尽心尽力地去伺候乐以,甚至很多可以直接吩咐别人去做的事,她也要亲力亲为。

而且她也看出来一直跟随的小遥和这女子一定关系匪浅,所以她对小遥也有特殊关照,能让小遥单独住一间已经是破例了,小遥住那个杂物间原是堆满了扫帚、篮子这一类杂物的,翠娘命人把东西清理出来,简单放了张床和桌椅便让小遥住进去了。

翠娘从小就被卖进宫里了,她在皇宫待了大半辈子,在她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因为她特别聪明伶俐就被选做当七皇子李飞的奶娘,虽然翠娘没有怀孕生子,但是太医给她吃了些药调理她就下奶了,可以说李飞就是翠娘一手带大的,李飞和这位奶妈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他亲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后来这位深受先帝喜爱的七皇子向皇上表明意志不愿指点江山,只愿闲云野鹤游戏人间,于是先帝给七皇子封了个闲散王爷—‘逍遥王’,赐了座府邸,七皇子便离开皇宫了,翠娘自然是跟着七皇子搬到了王府,翠娘就是看着七皇子一点一点长大的,七皇子失踪的时候,翠娘大病一场,差点就撒手人寰了。

翠娘是真心实意地对李飞好的,她早就把李飞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翠娘事事都为他考虑。

爱屋及乌,翠娘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乐以好的,虽然她的方式乐以并不喜欢。

乐以转了大半天,回去吃午膳的时候发现李飞还在酣然大睡,按照礼法皇帝与皇后若无特殊情况过午不醒的话,下人是可以去唤醒他们的。翠娘正准备去把李飞叫醒就被乐以阻止了,她觉得李飞睡得很香,还是不要打扰他好,因为乐以很不喜欢睡得好好的时候被吵醒。

到了晚膳时间,李飞还是没有醒来,要不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鼾声,乐以真的要去探探他的鼻了。乐以还是不让下人叫李飞起床,因为她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困极了。

乐以吃完晚膳,喝完药之后就困了,但是李飞正霸占着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实在不想和他睡一个床,于是她选择和小遥睡在偏殿。

当乐以在偏殿梳洗完毕后躺到床榻上睡下的时候,翠娘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她连忙跪下道:“皇后娘娘请回寝宫就寝。”

乐以道:“我就要在这里睡。”

翠娘双泪齐下道:“万万不可啊,娘娘!”主子怎么可以睡在奴才的房间呢?

乐以不耐烦地道:“本宫想在哪里睡就在那里睡”

翠娘还想接着劝,刚开口就被乐以打发走了:“你退下吧,这是命令。”

“奴才遵命。”翠娘听了只好退下。

小遥洗漱完毕后熄了灯也上了床,乐以抱着她的手臂和她说话。

“阿遥,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吗?唉,可惜你不能说话。”

“阿遥,你觉得李飞怎么样?我觉得他好陌生哦,比起他我更愿意和你呆在一块。”

“阿遥,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啊。”

“阿遥,你知道那碗药有多苦多难喝吗?我好不想喝啊,我觉得我非常健康根本不需要再喝药了。”

“阿遥,你有没有觉得翠娘好烦啊,天天这不行那不许的,虽然我也知道这是她的职责,但是真的太烦人了。”

“阿遥,其实我总觉得哪里怪怪,虽然我是皇后,别人都要听我的命令,可是我总觉得这里的生活好不自在。”

“阿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小遥动了手乐以才接着往下说。

“阿遥,你是从小就不能说话的吗?我得请郭太医给你瞧瞧,看能不能治好,哎呀,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都说郭太医很厉害,我想他肯定有法子。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了,我真好奇你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你会跟我说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没有回应,乐以说着说着很快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身旁的小遥已经哭成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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