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了令,自然无人敢违,一众侍从围上前去。
“住手,住手”
姜晓透见那些侍卫果真去拉扯兄长,急道:
“不过是游戏赌局,你便当真生生要打断我长兄一条腿,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这... ...”
侍从们闻言迟疑一番,眼睛看向年季华,等着她示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动手,打完了,本宫好回去同父皇母后用晚膳。”
“不行,不行,你不能打他,一个女子如此凶残暴虐,天下为你不耻。”
年季华冷笑一声:“为何打不得?”
染了朱色的指甲轻轻点在案上的那柄长弓上,一下一下的轻敲着。
“此局,可是本宫赢了。”
姜晓透被她敲得心头一颤,还想开口,若长兄真叫年季华打断了腿,日后在上京沦为笑柄的便是他们姜家了,输给一个几乎不会用箭的女子... ...
年季华上前走了两步,林场的风猎猎作响,她的裙飘飘荡荡,话语却掷地有声。
“让顾大人代劳是不公,你擅骑射的兄长同一个不会用箭的女子相比就可以,不摘下锥帽是弃诺,你长兄输了不兑现堵注就可以。”
“对你有利便提公允,攻击他人便用道德,到了自己身上却都绝口不提。”
年季华眸光微敛,环顾一周,语调中似有不解。
“满嘴道德仁义,这条条框框,只束着本宫不成?”
“便是我今日不同你赌,凭他险些射中本宫一事,我也能打折了他这条腿。况且是不是不小心,姜公子心里清楚罢。行刺公主,若是本宫告到父皇母后跟前,可不是一条腿的事了。”
她的目光落到眼前女子身上:“再多说一句,本宫连同你一起打。”
“晓透,放开。”
姜识丁推开妹妹的手,黑色的面皮胀得通红,如秋后下了霜的紫黑茄子,湿冷的眼盯着年季华,同一条黑胖的蟒蛇吐着信子般,用眼神舔遍眼前人的全身。
“你打吧。”
人群熙攘处,顾熙风望着姜识丁那几乎要黏在公主身上的眼神,轻轻皱了皱眉头。
“真是一双令人生厌的眼。”
年季华一抬头,侍从们已将姜识丁拖了下去。
听到旷远处哥哥的惨叫声,姜晓透攥紧了一双拳头,身子轻轻颤抖。
“至于你么。” 四公主看她一眼:“小喜子,替我把她的头发系数绞了。”
她拂过方才被人扯散又重新束上的墨发,云鬓花颜,姿态娇懒又漫不经心:
“谁准你,擅自拉扯本宫了?”
姜晓透面色发白,直到几个小太监上前才如梦方醒,连连告饶。
... ...
年季华不想再看这两个败兴的人,料理完二人便转身走了。
林场的小径上,几人簇拥着年季华,逢玉兴致高涨,心中还有几分后怕。
“殿下几时学会射箭了,仿佛早预料到自己会赢一般。方才真将奴婢紧张死了。”
“你不是瞧见了,刚刚学会的。”
“今日赢不赢,我都会打断他的腿。不给些教训免得这条狗见到本宫就咬上来。”
至于打赌?好玩而已。
她仰着头去望那些林间跃动的鸟雀和枝丫间的游云,完全没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殿下真是厉害。”逢月赞道。
年季华拔了一根狗尾巴朝,拈在手里把玩,不知瞥见了什么,道“这丫头现在才来,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逢月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远远一个人影向她们走来。待近时方发现是宋姑娘。
“姑娘不知道,当时连我都吓了一跳呢。”
宋云和听逢玉将刚刚的事情重述一番,听到年季华赢了众人皆惊时,沉思了一会,面上却是了然。
这射箭,对持弓者有两个要求,一是腕力。
腕力决定了手中弓能拉几石,箭能射多远。
二是目力,目力决定了能望多远,能否射中。
姜家兄妹欺她女子力微,又没碰过弓箭,却不知久居深宫的公主,偏爱些木工活计,这一双手拿了十几年的刻刀,看着瘦弱,腕力却自不必说。
再说目力,她做那些机关精巧的木头小物件,对眼力的要求可不必射箭要求低。
一双凤眸,眼力早已练到“知微”的境地了。
人又聪敏,触类旁通。
想来前两箭不过试试手,找找感觉罢了,谁知那姜家小姐竟如此沉不住气,见她失手,转眼便掀了年季华的锥帽。
触了眼前人的霉头。
蠢人,蠢人。
宋云和掩着唇笑:“别提那二人了,我们自己去玩玩。”
宋姑娘的眼睛上下转了一圈,要知她此行为的可不是就这样同年季华在林场闲逛。
这猎场这么多英姿飒爽的世家公子,若是殿下看上哪个?
她正想着,却听见年季华懒懒道:
“这风景虽美,我一路走来也看倦了,回帐篷小歇一会儿,你自各儿玩去罢。”
“哎哎”宋云和拦不住她,只能眼看着公主回了帐篷。
这要她如何是好?想起娘娘的那日召她进宫所言,云和苦着脸,颇为头疼。
... ...
年季华回到了扎营处,正准备踏进自己帐中。
却见一个中年人站在主帐外,旁边人同他耳语几句,那人便望了过来,瞪了年季华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进了主账。
年季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顾熙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位是本朝太仆侍卿。”
年季华恍然大悟:“这是,要同父皇告状了。”
刚走进主账中,便听见那人长拜道:
“今日不知小人一双儿女惹了公主哪里,四公主竟命人打断了小儿的腿,还剪了小女的头发,晓透年方二八,今年也到了待嫁之年,头发不知何时方能重新留长,叫她日后如何嫁人呢?求皇上替微臣主持公道啊。”
帐中的皇帝闻其言抬起头,对着刚走到帐中的人道:“长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殿下与识丁是何冤何仇,竟让人将他的腿生生打断了。”
下首的太仆侍卿怒不可遏,唾沫横飞。
“他说的可是真的?”
年季华点了点头。
“你愈发任性了。”
皇后拉了拉皇帝的衣袖:“陛下莫急,先看看华儿是如何说的。”。
却见年季华快走了两步,走上前去,还未言语,已先红了眼眶。
“父皇还说,女儿今天都要吓死了,那姜家小子定是记恨女儿当年,见了女儿便引弓要杀我,若不是那箭离人还差几分,长乐今日便再见不到父皇母后了。”
“若是不信,只管问女儿身边的宫女,今日那箭就落在女儿脚边,许多人亲睹了。”年季华一面说着,一面引袖拭泪,一面低着头,眼尾抬起去看皇帝神色。
帝王尚未有所反应,皇后已然大怒。
“他好大的胆子。”
年季华接着道:“况且又不是无故打他,原是他技不如人打赌输了,女儿叫他应了赌注而已。今日猎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要赖也赖不得,那姜家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扯下我的锥帽,当众给女儿没脸,女儿只命人绞了她的头发。”
公主泫然欲泣,一张脸埋在皇后肩颈。
“母妃替女儿做主啊。”
美妇一颗怜子之心都叫她哭碎了,一面替她试泪,一面皱眉道:
“皇上~你真任人这般欺负我们母女吗?”
皇帝已经眉头紧皱,不怒自威:
“姜爱卿,行刺公主,该当何罪?”
地上的太仆侍卿身子已经抖如筛糠,方才见自己女儿哭哭啼啼跑来,一摘下锥帽见原本好好的长发不知被何人尽数绞去,又闻儿子被公主又打断了一条腿,还害他遭周遭同僚好一番耻笑,新仇叠旧恨,一时气急,便前来讨要说法,却不知自己的孽子竟闯下如此祸事... ...
... ...
年季华走出主帐的时候已是日入时分,天边云霞瑰丽,如同秋霜时节的柿子红。
逢玉犹不解气一面走一面道:
“那太仆侍卿也是走运,陛下脸色都那般了,最后竟只罚了三月俸。”
年季华面上却没有意外。
当年,齐越以西,与满古毗邻之地战事频起,太上皇御驾亲征,姜家祖上曾在战场救了太上皇性命,这也是为何那姜家姐弟如此胆大包天的缘故,只要不闯出什么天塌的祸事,这桩旧事便是姜家一辈子的免死金牌。
不过父皇罚了了那太仆侍卿三月俸禄,已经够叫姜家在满朝同僚跟前抬不起头了。
年季华伸了个懒腰:“小歇一会儿,晚膳再叫我。”
逢月到了声是,主仆二人一回身,却见宋云和站在她帐外,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瘦高挑的影。
“唉。”
年季华未有反应,逢玉已皱起了眉。
公主的神色未异,对着来人道:“风景逛腻了?”
宋家小姐笑着:“殿下又不同我一起,我自个逛着,无甚意思。”
“嘴儿倒是甜,我问你,你将他带过来做什么?”
一双凤眸扫过宋云和的身后,身后那人清隽瘦高,如松似鹤的身形,叫人见之不忘。
不过,她现在最不想看到这张脸。
“谢时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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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公允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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