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黏腻的汤水顺着吕骁的头发往下淌，菜和饭在身上搅拌成坨，他甩甩胳膊上的油，实在无处下手，只能用肩膀头蹭掉脸颊上的菜叶子。
“你找死吧。”吕骁没给大花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扑倒在地。
“干他们。”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带着食物的不锈钢盘子砸向赫飞。
赫飞躲闪及时，还是蹭了些汤汤水水，脸瞬间就垮下来。
“不服的一起上。”伴着这声怒吼，抬脚踹翻身边的四连桌。
这种群架打的就是气势。
红队的一名勇士从人群里助跑着扑向赫飞，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很快小胖和许宁也加入战斗，拉扯中逐渐形成了一对一的互殴状态。
打架也分亲疏远近，红队虽然人多，大多数还是墙头草，真正动起手来只会冷眼旁观，更何况对手看着太彪悍，没人愿意出来送人头。
“叫你手欠。”吕骁照着脸就是一拳，大花的鼻子和嘴瞬间就糊满了血。这也没解气，抬手又把桌上的半碗汤倒在大花脑袋上。
可能是出于理亏，罪魁祸首大花被吕骁按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
“自己人，下手轻点。”陈蒋在旁边焦急的劝阻。
吕骁被气疯了眼，根本停不下来，“现在还不是，打完再说。”
赫飞打架是有战术的，两拳解决了冲锋陷阵的人，直接奔着林竞文冲过去。目的很明确，他要趁着乱新仇旧恨一起报。
林竞文抱着膀在人群里观战。看到猛兽扑过来，吓得连连后退，狼狈的跌倒在陈蒋脚下。
赫飞握着拳的指骨有些发白，打在身上的每一拳都不含糊，“以后离我的人远点，想玩阴的，咱俩单练。”
球场上尚有较量的余地，一对一打架林竞文只有挨揍的份。赫飞抡起胳膊，接连两拳都砸在右脸，某人斯文装逼的臭德行当场被打的粉碎。
赫飞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傻蛋。报仇这种事情，时机和战机很重要，红队挑头掀桌子，蓝队应战也是情理之中，没有比这时候报私仇更好的时机了。
赌的就是法不责众。
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兴奋的叫喊着，有几个红队的人还吹起了口哨。
陈蒋站在人群里悠闲的啃着鸡腿，看到赫飞的视线望过来，他故意望向食堂墙上的挂钟，示意对方抓紧时间。
赫飞立刻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抬手又在左脸补了两拳，必须尽快打个够本。
果不其然，片刻后，Jason带着一群工作人员赶来，这场荒唐的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一群人挂着伤被Jason训了十分钟，好在都是皮实的体育生，伤口的血很快就凝结了，看起来就像糊了一脸番茄酱。
最后，Jason给了斗殴者30分钟清理时间，半小时后训练场集合，每人蛙跳十圈。
看热闹的人更惨，要打扫食堂和维修桌椅。
***
办公室里，投球组的王教练捂着胸口平复心情，“Jason，你从国外带回来那套青训体系，根本不适合我们现在的球员，竞争是要放在一定基数上的，集训营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水搅浑了，不会出真英雄，只会让耳聪目明的占了便宜。”
打击组的教练也跟着唱衰，“本来打棒球的也没几个人，送过来的都是各俱乐部的宝贝，真出点事，咱们谁也赔不起。”
Jason手里的气泡水冒着凉气，一瓶下去终于灭了火，“难道高手之间就没有竞争，顶尖学府里就得一片祥和？”
王教练忍不住小声咕哝，“那是自然竞争，不是人为搅和。”
“你……”Jason被噎的说不出话。
办公室的气氛陷入尴尬。
“我去看看队员的伤。”赵医生站起身要走，被Jason按回沙发上。
“坐下。”Jason语气严厉，“你说两句。”
赵医生知道Jason是想寻求认同，在集训营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从国外回来的，想法上或多或少会有些相似之处。
但Jason不知道的是，赵医生早都反感了他那套只争朝夕的理论。
“其实运动员和医生老师一样，是一种职业。”赵医生推了推眼镜，“棒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非常长，顶尖的职业队里经常会见到四五十岁的球员，投到60岁的球员也不在少数，比起一朝一夕的输赢，我更看重长久。”
如果放在漫长的职业生涯里看，18岁的输赢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赵医生这句话说的委婉，从专业角度阐述了事实，又没有驳斥谁的意思。
大家都欣慰的点头。
Jason不好再深究，只能反问道，“那你觉得怎么处理？”
“青春期的叛逆小子被关在笼子里，一言不合就动手也是常事，我建议给他们放半天假，出去放放风。”
“……”
***
训练场上。吕骁排在队伍最前面，边跳边破口大骂，“鲁大花，你傻逼吧，不好好吃你的饭，掀什么桌子？”
“对不起、对不起。”大花憋屈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现在脑袋还有点懵，当时听到陈蒋和吕骁打赌，手欠的毛病就犯了，本来就是想试试，谁知道没怎么用劲儿，桌面就翻起来了。
吕骁气得咬牙，赌气回复三个字：“不接受。”
论体育生最不喜欢的体罚项目，蛙跳一定榜上有名。一圈下来，咒骂声已经充斥全场。
红队的损友都开始埋怨大花，“你手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上次掀筐，这次掀桌，我们被你连累惨了。”
“每次都是你闯祸，真他妈晦气。”
“球打的垃圾，人也蠢的要命，你这种货色根本不配进集训营。”
“……”
正是阳光最毒的时候，大花昏昏沉沉的不知跳了多久，咒骂声像是压在身上的一根根稻草，让他双腿如灌铅般沉重，积攒的怨气终于在一瞬间爆发。
“你们自己要动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大花愤怒的嚷嚷着，“别以为我好欺负，一个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想趁乱以多欺少过手瘾，现在吃了亏又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只知道背后算计人，耍手段。以为老子稀罕和你们组队吗？”
大花双眼通红的咆哮着，“这破烂集训营我早就待够了。有本事上了场真刀真枪的干。老子从来就没服过你们谁。”
愤怒的大花吓坏了所有人，像是池塘里扔进一块石头，砸的一群青蛙东倒西歪。
局面陷入僵持。
赫飞累瘫了，顺势坐在地上，眼睛盯着林竞文，喘着粗气对大花说，“不如换个池塘试试。”
周围出现一秒钟的安静。
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流效率的确高，吕骁直接挽过大花的肩膀，“你来我们队，今天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许宁脑袋灵光，顺势给在场的人都抛了橄榄枝，“来我们队可是做先发，总比做替补好。”
“就是。”
这种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小弟们一般不敢发表建议，红队刚才叫嚣的人都闭嘴不言，面面相觑后把目光投向林竞文。
林竞文回敬般盯着赫飞，脸颊和嘴角处挂了几块青紫，和脸色混在一起喜怒难辨，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红队来去自由，请便吧。”
一句话看似成全，却也断了大花的退路。
片刻的沉默过后，大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体罚结束后，大家脱了鞋袜，打着赤膊，直接躺在草地上。
场边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的哀怨声。
赫飞用棒球帽盖着脸，平躺放松的姿势依然能看清块垒分明的腹肌。
陈蒋走到身边时，他纹丝未动，只有胸膛处随着粗喘上下微弱的起伏着。
“怎么样？”陈蒋用脚轻轻踢他屁股，问，“成功了吗？”
赫飞没出声，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缓缓的竖起大拇指。
几分钟后，赫飞感觉下起了雨，他摸摸胸前的水珠，忽然意识到不对，猛的起身就看到陈蒋拿着胶皮管子向场边喷水。
这一喷，球场瞬间降温。
喷了水的球场才是真正的球场，雨中训练对球员来说，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每个人脑袋里想的不是躲避，而是奔跑、滑垒和扑球。
“陈蒋。”吕骁像金刚一样拍打着强壮的胸肌，“对着我喷水。”
红队的李剑也不甘示弱，单手扯掉球衣，冲过来和吕骁并排站着，“给我也降降温。”
陈蒋忽然有种进了澡堂子的感觉，高声大喊：“排队。”
就像他投球一样，一群少年在球场边排队冲凉水。
水花四溅中，大家忘我的奔跑打闹着，逆光中喷洒的水雾勾勒出少年人的轮廓，年少能有什么烦恼，一场雨，似有若无罢了。
不多时，大家又从陈蒋嘴里听到了更劲爆的消息，下午的合训和夜训都取消了，拼拼凑凑算是放了半天假。
更重要的是，去留不限，明早八点前赶回来参加早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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