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假期过后，Jason做了深刻自我反思。重启训练后，一改往日锐利的言辞，训话也变得饱含温度。
“竞技比赛争的就是输赢，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竞争，赢了会笑，输了会哭，拼搏受伤都很正常。”
Jason的保温杯里永远是冰水，盖子拧开渗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一口冰水下肚，他继续说，“作为主教练，我希望大家保持竞技体育的状态，但也绝不姑息恶意竞争，集训营和任何职场都一样，好的要奖，错的要罚……”
十分钟训话后，红队因为挑头打架，被罚清理器材仓库，而蓝队则继续清扫球场。
Jason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两个队都欣然接受。但离开前的一番话，再次挑起竞争势头。
“三天后的比赛，赢的队伍可以推选出一个人，在开幕式上和郑洋一起开球。少年们，加油吧！”
Jason的结束语引来一片轰动。
“郑洋是中国棒球的领军人物，他亚锦赛的签名球在二手市场能炒到一万块。”小胖兴奋的拉着陈蒋往球场走，“练球去，我们下周一定要赢。”
果然，集训营里没谁能偷懒，就算有，也会不知不觉中被Jason上发条。
陈蒋休息两天，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比赛前要保持手感。他必须抓紧训练，同时也要尽快完成队伍组建。
在他心中李剑依然是最佳人选。
晚餐的食堂里，陈蒋端着盘子坐到赫飞身边。
小胖没什么信心，“虽然李剑和林竞文之徒不是一个俱乐部的，但现在是红队的核心主力，没理由来我们这里。”
吕骁一向简单粗暴，“不如随便找个人来凑数。”
许宁也赞成这个说法，“我们随便从红队替补席挖个人过来不是难事。就我们目前的阵容，即使没有李剑，赢面也很大。”
“就是。”吕骁一脸不屑，“没必要揪着李剑不放，而且我们不了解他的底细。”
赫飞喝了口饮料，问陈蒋：“你怎么看？”
“离期中赛还有几天，两手准备。”陈蒋垂着眼，又在认真的挑着不喜欢的配菜，“电话里问过我妈，虽然李剑的打击数据拿不到，但有个消息很应景。”
吕骁急着问：“什么消息？”
“Jason今天提到的郑洋是李剑的启蒙恩师，就算以前不在乎输赢，这回也淡定不了了。”陈蒋把挑出来的青椒推到一边，“启蒙恩师为自己开球，没谁能抗拒这种诱惑。”
赫飞看他挑食直皱眉，“你想怎么做？”
“只要我们足够强，传递给他能赢的信念，他自然会被吸引过来。”陈蒋说，“从今天起，我们要把百分之百的实力展现出来。加油！”
吕骁眯起眼睛，看着他坏笑，“不用那么麻烦，你出手肯定能拿下。”
听出他话里的深意，陈蒋单手托腮，眨着眼睛说，“我负责魅惑李剑，你负责找备选，今晚开始分头行动。”
吕骁卧槽一声，刚要拍手称赞，就听到旁边“啪”的一声，饮料重重落在桌上，赫飞沉着脸说，“我有办法了解他底细，你别惹事儿。”
吕骁收了坏笑，一本正经的说，“对，别计划不成，你再被策反了。”
饭没吃完，群里有人@陈蒋，说门卫有人找。
他端起没吃两口的盘子，拎起背包兴冲冲的跑出食堂。
穿过训练场边的林荫路，远远看到大门内一道瘦削的剪影正在左右张望。
正是小凯。
陈蒋蹑手蹑脚的绕道身后，趁其不备从身后拦腰抱起，转了几圈。
“陈蒋，别闹。”小凯挣扎说，“快放我下来。”
见到熟人的兴奋让陈蒋忘乎所以，胡噜着小凯脑袋问，“你怎么来了？”
小凯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他怀里，“怕你的命根子寄丢了，我人肉送过来。”
门卫大爷指着手腕上的表说，“说两句快走吧，集训营不让外人进来，要不是看你在这里待过，我肯定不能让你进大门。”
“……”俩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立刻压低声音。
视若珍宝的是一本卡册，里面是陈蒋集攒多年的球星卡，这是他除了运动之外的唯一爱好，恰好在李剑的朋友圈里找到共识。
这是目前想到的唯一突破口。
陈蒋抱紧卡册，目光和小凯对视的瞬间，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对方，“伤好了吗？”
一秒的怔愣后，难兄难弟同时傻笑起来。
身后咳嗽两声，打断了互诉衷肠的两个人，小凯看清人后，脸倏地一下红了。
赫飞没察觉到这个微妙的细节，板着脸对陈蒋说，“回去吃东西。”
气氛有点怪，陈蒋拉着小凯的手，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吃饱了。”
听到这话，小凯也转头质问他，“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
小凯和他同吃同住了五年，骗不了，索性低着头说：“我错了，晚上回去泡面。”
灯光由远及近驶来，集训营的伸缩门向一侧缓缓打开。
修长的手指搭在车门上，赵医生儒雅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我今晚回城，需要帮忙吗？”
赫飞看到救星一般，指着小凯说：“把他捎回去，这里不好打车。”
有些话没说完，陈蒋抓着小凯的手，依依不舍。
赵医生从车窗里探出头，说：“上车，回头再聊。”
或许在医生眼里，他们是两个同病相怜的病友。
眨眼的功夫，赫飞已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按着头把人塞进去。
集训营的大门再次关上，陈蒋快步往回走，赫飞跑了两步才追上人。
“知道为什么林凯杰会受伤吗？”
“为什么？”陈蒋刚停住脚步，就感觉有人在他怀里抽走了卡册。
赫飞把卡册捧在手里，一边翻，一边说：“他是三垒手，红队内部有个三垒手，后来才换成李剑，三垒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会用外人。”
陈蒋把卡册合上：“你的意思是小凯是被林竞文阴了。”
“聪明。”赫飞摸了下他的头。
陈蒋顺着思路往下说，“林竞文自己带的三垒手不好用，就想找个中用的，把对手的三垒手弄伤，等新的换进来再直接收编到自己阵营。”
赫飞点点头说，“和我拉拢你的思路一样。”
“没想到我老爸技高一筹，趁此机会把我塞进来，林竞文的如意算盘没响，反而补齐了对手的短板。”陈蒋轻哼一声，“难怪他每次看我都充满敌意，恨不得掐死我。”
赫飞抽出一张卡，对着路灯正反面看了两秒，是大谷翔平的亲签卡，全球限量十张。“这个价值不菲吧？”
“还给我。”陈蒋伸手去抢，又怕不小心撕坏了，畏缩着收回手。
“听说二手市场已经炒到五万美金了？”赫飞递给他。
陈蒋宝贝似的双手捧过来，一边往卡册里插，一边说，“算你识货。”
“别瞎折腾。”赫飞拉着他的胳膊往办公楼走。
陈蒋不明就里的问，“去哪儿？”
“带你去探李剑的底。”
月黑风高，两人来到Jason办公室门外。
原以为赫飞会拿工具撬锁，没想到直接掏钥匙开门，陈蒋见鬼一样看他。
“进去吧。”没回过神，就被推搡进房间里。
已经来过两次，陈蒋轻车熟路的摸出办公桌里的球员资料。
夏夜的办公楼停了空调，房间里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动一动就浑身是汗。
赫飞贴近用手机帮他照亮。
“技校毕业后一直在汽修店打工，去年才开始接触棒球。”陈蒋极为震惊，猛回头撞上了某人的肩膀。
“好好看。”赫飞的头靠过来，呼吸近在咫尺。
陈蒋心下一颤，迅速收敛了乱七八糟的情绪。
“真是个天才。”陈蒋感叹道，“上个赛季的打击数据很漂亮。”
嘎吱一声，老旧的办公椅深陷下去，赫飞不屑的说：“来这儿的有几个不是天才。”
“呦！”陈蒋惊讶道，“没想到你也会嫉妒别人？”
“他也配。”赫飞肆意靠在椅背上，“我是没想到你还挺天真，这种数据也信。”
“和你比不了。”陈蒋踢他一脚，“我没手眼通天的本事，只懂看数据。”
赫飞收了腿，逗他：“没本事，怎么保护你。”
“别贫了。”陈蒋举起资料，手指着纸面上的wOBA问：“这个数据是什么意思？”
赫飞向后一蹬，滑动椅子逼近，两条长腿把人困在狭窄的空间。拍了拍大腿说，“坐上来，我教你看打者数据。”
“滚。”瞄准小腿狠踢一脚，赫飞吃痛的“嘶”了一声。
手电筒的光从门缝透进来，保安循声而来。
陈蒋反应极快，猫身钻到桌子底下，双手用劲一拽，把椅子上的人也拖了下来。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办公桌底下，用相同的频率呼吸着。赫飞向另一侧挪了挪，躲开黏腻的身体接触。
这人真是个纸老虎，每次招惹完，又收不了场，陈蒋故意凑到他耳边，拿着腔调问，“刚才不是要我坐上去，现在又怕了。”
纸老虎被戳穿心事，嘴硬道：“我是要教你看数据。”
“哦！？”陈蒋用乖巧温顺的眼神看他，“那你教吧。”
真他妈的……
这眼神毫无招架之力。
汗水顺着脖颈滑下来，每一颗都像是滚进了少年的喉咙。赫飞喉结滚动，这零星之水却终是难以解渴。
他机械般输出，呼吸急促有力，“这是MLB量化打者能力最常用的数值……”
陈蒋虚点着纸面，靠近耳边问，“你这个数字比其他人大。”
赫飞忽然拔高音调，“老子水平比他们高……”
门外又传来声音，陈蒋立刻捂住他的嘴，听着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声音好像就是从这个屋里传出来的。”
“会不会是野猫？”
“我们没钥匙，进不去。”
“给领导打电话请示一下。”
……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陈蒋动作麻利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赫飞紧随其后，呼吸急促的说，“陈蒋，我昨天的话是认真的，你再考虑一下。”
这里不能久留，陈蒋放好文件，已经开了门，“这话别再说了，在这里我只想赢球。”
“那等离开集训营……”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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