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稀松平常，大清早已经黑云压城。
Jason今天心情不错，换掉了那件万年不变的蓝白队服。他站在队伍最前面，开始早训。
“陈蒋。”Jason扫了一眼队伍，“扣子扣的歪七扭八，腰带也没系，刚停训两天，皮就痒了是吧？”
他强撑着眼皮，困恹恹地低头解扣子。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
吕骁强打精神，看到陈蒋露出的一截细腰，忍不住开玩笑，“你的腰带，我能当颈环戴。”
全场都跟着笑出声。
陈蒋回头瞪他一眼，跑去看台拿腰带。
“他昨晚干嘛去了？”许宁在队伍后排，看着陈蒋的背影，小声念叨，“困成这样？”
赫飞盯着跑远的人，心里冒出些奇怪的念头。昨晚他彻夜难眠，身体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滚烫的喘不上气来。难道陈蒋也……
然而还来不及多想，小胖就公布了答案，“陈蒋发了一整夜微信。”
“和谁呀？”许宁问。
小胖目光掠向队伍另一侧，红队的李剑正同款表情伸着懒腰。
“这么快就得手了？”吕骁问。
队友们都惊讶于陈蒋的效率，兵贵神速，分工到现在仅仅12小时。
但更好奇的还是这货怎么做到的？
小胖做出聚集手势，大家都向他靠拢，“李剑丢了一张球星卡，刚好陈蒋有一张大谷翔平的限量卡，昨晚发在朋友圈，俩人为这事聊了一整晚。”
吕骁叹气，“这小妖精……”
“我怎么没看到陈蒋发的朋友圈？”许宁问。
陈蒋的朋友圈没什么内容，都是转发俱乐部的宣传广告，赫飞不知翻看过多少遍，无聊透顶。
“你看不到正常。”小胖压低声音，“仅李剑一人可见。”
陈蒋拿着腰带，没精打采的跑回队伍。被人绊了一脚，他趔趄几步跌进赫飞怀里，紧跟着队伍里响起一片哄声和笑声。
Jason露出少有的严厉，“看来训练强度还是不够，还有精力在这里起哄，想不想试试雨天蛙跳。”
这句话的威力很大，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棒球裤的裤袢又宽又紧，陈蒋侧扭着身子，忙乎半天，腰带也没穿进去。
赫飞将人拉到身前，边穿腰带，边低声说，“红队那边有两个人愿意加入我们，现在人已经够了，不用你千方百计讨好李剑。”
陈蒋淡淡回，“我和他有共同爱好，聊得来。”
赫飞手上一顿，“男生都喜欢拆卡，这算什么共同爱好。”
屁股挨了一巴掌，陈蒋扭腰抗议，“干嘛？”
赫飞慌忙从腰间收回目光，“他丢的卡在吕骁那里，你的宝贝别轻易送别人。”
说罢，又补了一巴掌，“加油投，少年。”
Jason安排今天的训练内容。
“下午有大雨，今天的合训提前，以投手为单位自由组合投打，为了保护投手的肩膀，每人投球不超过30个。”他看着没精打采的队伍，顿了顿说，“训练结束后，我请大家喝奶茶。”
队员们假意欢呼，却在下面小声抱怨。
“喝奶茶没意思，冰啤酒才来劲。”
“集训期间喝酒要被退赛的。”
“太无聊了。”
一番抱怨过后，大家开始在看台边做准备活动。
陈蒋为了提神，一口气喝光两瓶运动饮料。不远处，大花正心事重重的望向自己。他整理好训练用具，走过去撞了下肩膀，“有事找我？”
大花嘴角抽动一下，想了几秒才开口，“林凯杰的伤好了吗？”
“你很关心他？”陈蒋问。
“我们之前是室友，受伤离开后就断了联系。”大花停顿一下说，“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陈蒋想通了很多事情，他曾经怀疑过林竞文，但以他下手的狠辣程度，小凯绝不会伤的这么轻，唯一的可能就是作为前室友的大花为表忠心做了打手。
这或许是大花一直畏惧和躲闪他的原因。
小胖在场边催促，“陈蒋，上场了。”
大花吞吞吐吐：“我……”
“别想了，要上场了。”陈蒋挽过大花的肩膀，“我13岁退学打球，亲爹怕我长大没文化，每天逼着我背诗词歌赋，读懂的第一句就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场上我们就一个目标，只为赢球。”
一句话点明真相，也承诺既往不咎。大花有些动容，“你放心，我鲁易风虽然不是最强的，但除了你，也没真心服过谁，今后的比赛只要你在，我绝不含糊。”
“只为赢球。”
“只为赢。”
说罢，两人击掌上场。
*
七个投手准备就绪，陈蒋对面的打击者队伍最长。
一来是红队人数众多，大家都想赛前体验对手的实力；二来是横空出世的天才投手，谁都想一探高下。
小胖看着队伍里的赫飞和吕骁，无奈的喊道，“自己人别内斗了吧。”
“飞哥的告别赛。”吕骁跟着队伍向前涌动，“场上没机会较量，训练中让他过过手瘾吧。”
小胖摘下头盔，目光在他身上走了个来回，偏头示意他，“你去对手那边。”
上次被陈蒋狂虐后一直不甘心，吕骁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一脸不情愿道，“要去别人去，我都快排到了。”
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小胖冷脸说，“你想累死陈蒋吗？”
吕骁虽然很欠揍，但还是分得清里外，立刻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维持起秩序，“去别处排队吧，我们这里限流了，投到30个就收摊。”
听到这话，排在后面的几个人扫兴的离开，李剑向前挪动几个位置，兴奋的冲着场上喊，“陈蒋，等着我。”
大雨将至，每一口呼吸都是潮湿的。
陈蒋连续三振两名队员，状态渐入佳境。
他投球的姿势一如往常，四肢修长舒展，白色的棒球裤紧紧包裹着双腿，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每一次振臂被拉伸出极致的美感。
赫飞站在对面仔细打量着他的每一个细节。
投直球时会自在的仰头；投变化球时需要控制精准，会不自觉在袖口处蹭一下手指；怀疑自己时，会下意识轻触帽檐让队友做好防守准备。
所谓的猜中，不过是足够了解后的一种直觉。
一球落空，又一位队员被三振出局，赫飞终于如愿的站在陈蒋对面。
“来点彩头吧？”
陈蒋笑笑，“还跳舞？”
赫飞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隔空挥舞球棒，气流划过发出飕飕的响声。
出局不久的吕骁起哄道：“陈蒋，三振他，别留情面。”
不得不承认，赫飞的实力的确很强，挥棒的动作迅猛有力，足以震慑投手。
势均力敌的对手比赢更让人兴奋。
白色的球带着火直线而出，临近本垒区忽然偏转，拐向好球区的右下角，赫飞一击落空。
球落进小胖的手套里。
一击。
强者之间的较量最引人注目，场边观战的人跟着叫好，李剑激动的冲着场上喊，“陈蒋，变化球投的真牛逼。”
赫飞不急不躁的握紧球棒，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说：“别浪费力气了，一球定生死吧。”
陈蒋明白赫飞的意思，毕竟直球才配的上强棒，硬碰硬才能较量出实力。
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速战速决，后面排着队呢。”
陈蒋凝眸待发，眼中燃起一团烈火。
赫飞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尽管在手套的遮掩下看不清对手要投什么球，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一个时速150 km/h以上的直球。
一场硬碰硬的较量要来了。
什么也别想，闭眼睛，全力挥棒就对了。
那一刻，空气都静止了。
“陈蒋，你的脸！”场边忽然传来叫喊声。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卧槽——是血。
蓄势待发的陈蒋立刻收回腿，仰头堵住鼻子，“许宁替我，我先去止个血。”
赫飞无奈的卸了劲，看着陈蒋跑向办公楼。
-
陈蒋一边用袖子擦血，一边往医务室走，路过办公楼的小路，隐约听到王教练和Jason在争吵。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好奇的放轻脚步想一探究竟。
“举报信里只写了你体罚学生，致使陈蒋的腿受伤，你只要认个错，解释一下，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王教练心有不甘，“扑垒本来就不算体罚，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做什么职业运动员。更何况陈蒋的伤本来也不是扑垒造成的，在场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Jason语气急促，“那你说怎么办？”
老王语气坚决，“总之我不认。”
老狐狸Jason不容反驳的说，“那就等着调查组来查，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别把我当傻子，”老王冷笑一声，“你想让我认，不就是害怕调查组来吗？让陈蒋受伤的别针是哪儿来的？”
老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徽章晃了晃。
“冠名商、赞助商和广告商都是赛事组明码标价定好的，在协会有备案的，徽章上的品牌我从来没听过，不会是你自己夹带的私货吧？”老王哼笑道，“你说咱俩谁更怕调查。”
Jason不以为然，“一个内部发放的小徽章，没人会在意。”
“徽章是不足为奇，但沿着裂缝把伤疤揭开，里面烂的可足够深。”
Jason转身要走，“等你有证据再来威胁我吧。”
“我是没有证据，但赫飞有。”老王继续说，“他拿着带血的别针威胁你留下陈蒋的那天，我刚巧去办公室找你，可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的一清二楚。”
陈蒋似乎能听到Jason沉重的呼吸声。
“不如我们也赌一下，你说调查组问到他时，他是会三缄其口，还是全盘托出？”
-
血终于止住了。
陈蒋垂着头回到训练场。
他想过赫飞会用各种方法说服Jason，却没想过是鱼死网破的威胁。再相安无事的关系里，也不会允许别人握着自己致命的把柄。
更何况Jason代表这里的最高权力。
陈蒋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情绪。
“陈蒋，没事吧？”李剑迎过来问。
“没事。”
“那我们接着投。”李剑一脸兴奋，“该轮到我了。”
“好。”
心事重重的站回投球区，望着远处的队长出神，如果事情愈演愈烈，调查组真的要进驻，Jason心里盘算的一定是让赫飞带着证据滚出集训营。
蓝队会怎么样？我呢？
状态下滑，他接连投出两个坏球。
小胖摘下面具，站起身高声喊，“陈蒋，打起精神。”
他收敛情绪，强壮镇定。
一个直球撞上至高点下落的球棒，嘣的一声，犹如碎开的冰块，刺耳的脆裂声直击耳膜。
本垒打！！！
李剑激动的冲过去抱起陈蒋。
“我打到了。”
大雨终于如约而至，天外翻滚的雷声如同陈蒋的心情一般震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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