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营的器材仓库里，响起刺耳的碎裂声。
玻璃渣弹在林竞文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用手轻蹭唇边，淡色的唇染了血，像一朵乍现的山茶花。
“伤手，别摔了。”易灿见过他输球后癫狂的样子，平淡看着满地的碎玻璃。
“知道我为什么输球后喜欢摔瓶子吗？”林竞文陶醉在自己的表达中，时不时露出一抹笑，“只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最像胜利的击球声，像赫飞那记本垒打，美妙又刺痛人心。”
一只飞蛾撞上顶棚的灯，光柱里扬起粉尘。
易灿拉过他的手，清理伤口，“不过输了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赛，没必要发疯，你很想和郑洋开球吗？他的经纪约在我爸手里，回头让他陪你打一场。”
说完，手伸进衣摆里，摸着林竞文柔韧的腰。
*
狂风大作，早训改为看比赛视频集锦。
“骁哥，我们想回蓝队。”一个身穿蓝衣的人凑到吕骁身边，恭恭敬敬的递上一瓶可乐。
吕骁坐在椅背上，脚踩着凳子，“兄弟，不是我说，你要是当初坚定点，别一见到输球就跑，现在也不用回来求我了。”
“骁哥，我们要是坚定的人，现在也不会被风吹回来，对吧？”另一个人用手给吕晓扇风。
“嘿！”吕骁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你还真了解自己。”
许宁看吕骁没心没肺的要答应，连忙凑过来打断，“来可以，能不能上场不一定，我们蓝队最看重忠诚度，危难时候加入的永远是第一选择。你们现在过来只能坐替补席。”
这两个人在技术上优于大花，但许宁明白蓝队不能重蹈覆辙，人心浮动时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昨晚的庆功宴闹到凌晨，大花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许宁的话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吕晓也接茬道：“许宁说的对，穿什么衣服是你们的自由，我们管不着，但也不是穿上蓝衣服就是蓝队人。患难见真情，我们不会轻易抛下兄弟。”
两个人立刻闭了嘴，悻悻的坐回位子。
-
Jason结束了开场白，对昨天的比赛进行点评。
竞技比赛就是这样，当场高下立现，不像考试需要对答案和公布成绩。众人虽然没吭声，但基本能预料到Jason接下来的话。
“昨天的比赛中，两个队表现都不错，特别值得表扬的是陈蒋，虽然他入营晚，错过了第一场比赛，昨天也只投了三局，但是他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Jason的目光扫过前排的几个人，“我知道大家最开始都不服气，但经过昨天的比赛，我想大家都该服了吧？”
那一瞬间，陈蒋感觉头顶上多了几盏聚光灯，崇拜和愤怒参半。
Jason敲了下桌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陈蒋破格入营，大家没意见吧？”
所有人拖着调子回：“没有——”
“没有就好……”
Jason还在继续敲打大家，陈蒋对配合表演不感兴趣，埋着头，双手在桌洞里给赫飞发信息。
【陈蒋：你怎么还不来？被抓了？】
【赫飞：在医务室。】
【陈蒋：病了？】
【赫飞：手术。】
陈蒋手一抖，手机掉在桌洞里，“当”一声，引来无数目光。作为本节课的标杆和榜样，他难为情的挤出个笑容，挺直了腰板。
几秒钟后，赫飞的消息又来了。
【赫飞：逗你呢，小问题。】
【赫飞：一会儿送你个礼物。】
【陈蒋：什么？】
【赫飞：耐心等着。】
【陈蒋：师兄，别再送报废的球棒和手套了。】
【赫飞：想要什么？】
陈蒋想了想，连发了好几个长腿美女的表情包。
教室的门忽然开了，没等陈蒋反应过来，口哨声和起哄声此起彼伏响起。
呜哦——
吕骁拍桌子发疯，“队长太帅了，真牛逼。”
陈蒋正握着手机傻笑，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赫飞站在门口，利落的寸头在阳光下变成耀眼的金色，耳朵上平白无故生出两个耳钉。小小的银圈，衬得人孤傲中带着几分痞气。
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陈蒋忍不住咽口水。
Jason拍桌子压制住起哄声，冲门口的赫飞招了招手，“进来。”
赫飞摸着鼻子，歪嘴笑了一下，朝教练走过去。
Jason抱着肩膀，盯着赫飞的耳朵审视片刻，“你知不知道集训营里不让戴饰品，这种东西在训练中就是杀伤性武器，很容易伤到别人和自己。”
“不知道。”赫飞的语气很不屑，像是在赌气。
Jason用颤抖的手指点他，“陈蒋昨天才受了处分，就因为......”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着了这坏小子的道，硬生生把话吞回去，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现在处在青春期，逆反心理严重，喜欢标榜与众不同，但运动员的美不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靠的是力量、是激情、是荷尔蒙和泪水。”
陈蒋美滋滋的欣赏Jason的表演升华。
赫飞不依不饶的追问，“教练，正好大家都在，不如科普一下，陈蒋为什么受处分？”
“......”
四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Jason，教室里陷入沉默。
坐在前排的林竞文忽然站起来，“教练，赫大队长戴不戴耳钉，穿不穿裤子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训练和比赛，罚与不罚你们私下沟通，请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输球后的他明显暴躁，继续向Jason发难，“教练，您刚才提到友谊赛，话只说了一半，请您继续这个话题。”
林竞文的话很有分量，好学生兼队长的身份，在这种临时组织里，被追捧成了中层管理者的角色，既是教练的帮手，又是队员的带头人。
所以在他发飙的时候，尽管所有人脸上写满问号，但也没人会去反对。
赫飞还想继续为陈蒋讨公道，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住，听话的回到座位。
陷入尴尬的Jason被解了围，赶忙接着话题继续说，“上次提过的郑洋教练，过几天要带他们俱乐部的少年队来交流，会在集训营住三天，期间和我们打一场交流赛，以交流为主，就暂定红队出战吧。”
一场无关痛痒的友谊赛，Jason毋庸置疑会选择红队，因为在教练眼中，红队代表可控。
大到上场阵容和队员心理疏导，小到安排房间和打扫卫生，林竞文总能呈现一个近乎完美的结果，没有哪个管理者愿意摒弃这种人。
屏幕上正在播放比赛集锦，吕骁看着队长的新造型，啧声不断，“难怪都说耳钉是男人的黑|丝，看的我心潮澎湃。”
吕骁踢了一脚前排的凳子腿，“陈蒋，你觉得呢？”
“嗯。”
他心跳的极快，正趴在桌子上努力平复肆意蔓延的心火。
手机在桌洞里振了一下。
【赫飞：满意吗？长腿美女不好找，只能牺牲自己的耳朵了。】
【赫飞：打得时候很疼。】
【赫飞：老赵没扎过人，拿我练手。】
【陈蒋：闭嘴，补觉。】
正如陈蒋所说，他的头再也没从桌上抬起来。下课铃响起，坐不住的体育生纷纷跑向训练场。
狂风天打球很有感觉，落点的随机性很大，全看老天爷心情。
偌大的球场，所有人却都顺着风挤在球场入口处训练。
吕骁抢过队长手里的球棒，俯在他耳边说，“学生们就这时候最团结。”
“什么时候？”赫飞问。
“对付教导主任的时候。”吕骁环视一圈，“你看这群人，不管敌军还是友军，没一个是真正奔着练球来的。”
“别胡说。”赫飞把球打出场外，“我就是练球来的。”
“飞哥，你少装。”吕骁笑着把球放在T架上，“你瞄的是球吗？你瞄的不是Jason的车玻璃吗？”
一群人都笑出了声。
的确，这种大风天真砸中了玻璃，也怪不着别人，只能自认倒霉。
“赫飞，不用执着于车玻璃，办公室玻璃也可以。”红队的盟友贡献了一条妙计。
“还有办公楼前的LED屏。”
“训练场的计分屏。”
“无论砸坏哪个，都够Jason烦上一整天。”
大家瞬间贡献了多个目标体。
事情往往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开，场内场外棒球横飞，没有一个砸中目标。
陈蒋睡眼惺忪的来到训练场，手疾眼快的侧头躲过了一个球。
他揉揉眼睛问赫飞，“你们干嘛呢？”
赫飞朝场边停的车努努嘴，“砸车。”
陈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抬手一抛，砰一声，正砸中车的挡风玻璃。
“卧槽——”所有人都惊叹于这货的准头，齐声爆了句粗。
“跑啊。”有人大声喊了一嘴。
刚刚还淡定着开玩笑的队员，瞬间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四散而逃。
赫飞一把抓过陈蒋的手腕，掌心炙热，没等闯祸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迎着风跑出几百米。
两个人在拐角处产生分歧，陈蒋下意识朝医务室方向跑，却被赫飞带着劲往反方向拽。
“傻了？”赫飞说，“闯了祸往自己地盘跑，不怕被Jason连窝端。”
“去哪儿？”陈蒋问。
“敌方大本营。”
“哦。”
他们又跑出一小段路，跑变成走，又变成散步，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赫飞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陈蒋心跳的很快，手腕被攥的有些疼，他试着扭动两下，没挣脱开，“后面没人追？”
“我知道。”赫飞目视前方。
知道你还跑这么快。
害得老子心里敲战鼓一样。
他没想到集训营这么大，被牵着绕过曲棍球馆，又走了很长一段石子路，依然没望到尽头。陈蒋红着脸问，“去干嘛？”
“找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我不去。”陈蒋再次尝试挣脱。
“好。”赫飞要往回走，“那就回天台。”
“......”
这货的脑回路真奇怪。
陈蒋见了鬼一样的盯着他的后脑勺，不情不愿的被拖着向前。
最终在集训营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间仓库。
陈蒋听别人提及过这里。一次是Jason惩罚红队清理过这里，另一次是李剑说，用仓库里报废的球和器材做了个扭蛋机来解压。
赫飞的手机蓦的振起来，“我去接电话，别乱跑。”
陈蒋点点头，隐约听到电话那边许宁的声音。
环视四周，空旷的板房里，堆积了不少破损的运动器材，**的霉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陈蒋好奇的向深处走，很想看看李剑说的扭蛋机。
仓库的最里面有一个房间，门缝里透出光来，隐约能听到些声音，就像第一次在天台时一样，那种猎奇的刺激感吸引他慢慢靠过去。
一扇木门紧紧锁着，遮住了视线，却阻隔不了声音。
砰。
飞蛾在他眼前撞到门上，动静不大，却吓了陈蒋一跳。
他紧张的屏住呼吸，两秒钟的平复后，快步往门外走，脑中回荡着林竞文那句带着娇喘的“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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