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蒋离开，蓝队的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队长的压制和患难的情谊，让他们不忍心骂陈蒋，只能把愤怒发泄在易灿和李剑身上，群里骂声一片，都在控诉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赫飞私下给陈蒋发消息商量。
【赫飞：先把你踢出群了，免得你看着心烦。】
【赫飞：别生气。】
外加一排下跪的小人。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就看到“陈蒋已经退出群聊”的提示。
陈蒋和大花一起搬到四层的两人间，易灿和李剑就住在隔壁。
没有夜训的夜晚，他会趴在窗口看赫飞拖着木蜻蜓的背影。
以前总觉得集训营只有锥尖那么大。
训练就去三号场，四个牛棚，外加一个看台。吃饭就去食堂，6个窗口，20张桌子，还总是坐不满。器械室、医务室和5间教室，一眼就能望到头。
如果这里来一场大逃杀，能藏在哪儿？
想了一圈发现藏无可藏，五步之内必被射杀。
可真正关注某个人时，他才发现原来不经意的遇见那么难。
早训十分钟，他偷偷瞄了赫飞三次，最后那次刚巧撞上对方的视线，两个人就这样没羞没臊的对视了几秒。
两队变三队，为保证每个队的轮训时间，Jason大发慈悲，开放了同侧的1号场地，赫飞带着蓝队转去1号场地训练，碰面的时间更少了。
午饭为了错峰，陈蒋进食堂时，碰到收餐盘准备离开的赫飞，又是几秒的对视，等他打饭回来时，桌子上多出一瓶柠檬气泡水。
手机上还有一条信息。
【赫飞：验过毒了，放心喝。】
终于熬到了三点后的合训时间，两个人又开始沿着对角线遥望。
易灿第一天走马上任，决定请所有人喝奶茶。集训营实在太偏僻，易大少爷的奶茶直到下午才送到，还是由家里的司机亲自闪送。
吃人嘴短。喝了易灿的奶茶，骂人也留三分情。
吕骁坐在看台前排的桌子上，边喝奶茶边说，“我看易灿人不错，以前就是被林竞文带歪了。当了队长后，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许宁瞪他一眼，“是谁昨天骂易灿是猪，拱了白菜不说，还把盆端走了。”
小胖被珍珠呛了一口，“现在是金猪爸爸了。”
大家都笑出了声。
“反正在我心里，咱们队长最好。”许宁信誓旦旦。
“知道。”吕骁说，“超级迷弟。”
“等精英赛结束我们一起去庆祝吧，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闹上三天三夜。”吕骁提议。
“带上陈蒋吧，”小胖有些失落，“我总觉得他还是我们队的人。”
“行，带上。”吕骁说。
赫飞吸了吸鼻子，望向远处，陈蒋手捧着奶茶，正和李剑说着什么。
他把自己那杯奶茶递给小胖，说，“我不喝，给陈蒋送去吧。”
小胖点点头，接过奶茶。嘴上喝着，蹦跳着朝对角走去。
刚一靠近，莫名其妙被身后飞来的球砸中，踉跄两步跌进陈蒋怀里，嘴里那杯奶茶泼了陈蒋一身。
小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这杯新的给你。我回去换个衣服。”
话没说完，陈蒋飞快的跑向宿舍楼。
三楼的转角，一只大手把他拽进301。
刚进房间人就被赫飞按在门上。
奶茶洒了一身，陈蒋忍着全身的粘腻，皱着眉说：“脏。”
“不碰衣服。”赫飞逼的太近，难耐的情绪伴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拍打在他脸上。
“手也脏。”陈蒋抿了一下唇，垂在两侧的手指微蜷起来，向身后挪了挪。
球场上还在训练，窗外时不时传来激烈的叫喊声和敲击声。
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旦开了头，似乎再也压抑不住那份躁动。
赫飞将他的手举过头顶，心跳的频率像刚跑回本垒。
交错的鼻息带乱了呼吸的节奏。
两个少年竭力想要靠得更近，似乎那样的吻也更深沉，更绵长。
“你先回去。”陈蒋举着两只脏手，在赫飞的队服上蹭了蹭嘴。
“......”赫大队长难得没嫌弃，而是配合的挺起胸肌，“等你。”
“我去冲个凉。”陈蒋往楼上跑。
“一起吧。”
楼道里回荡着一个字：“滚。”
陈蒋洗了澡，换好衣服重新回到训练场。刚一到就被易灿点名，“这么久才回来，偷懒去了？”
“没。”陈蒋说，“奶茶里糖太多，擦不掉，洗了个澡。”
易灿打量陈蒋的小身板，叹了口气说，“天才投手，以后你可偷不了懒喽，Jason刚把所有投手都叫走了。”
陈蒋咬着嘴唇，莫名有点心虚，逃课被点名，这运气真是绝了。
李剑拍肩膀催促他，“快去吧，你是戴罪之身，现在犯错肯定是从重处罚。”
还不是你害的，陈蒋心说。
一靠近办公室，陈蒋本能的蹑手蹑脚起来。
之前的逼宫事件让Jason大受打击，他鼓励大家自由竞争，但也不是这么个自由法，自由到收不了场。
临近结业，不能让集训营再出乱子，本着枷锁与自由并存的原则，他把仅剩的六个投手叫来训话。
目的是保证稀缺资源平均分配到三个队。
易灿起义时带走了红队的两个投手，又挖了陈蒋，现在是集训营的资源大户。棒球比赛中投手的消耗最大，一个投手很难独立完成整场比赛。
这种不平衡，要由Jason出面打破。
Jason先从闯祸精下手。
“陈蒋，你本来就是蓝队的人，我记得昨天在这里，你回绝了易灿，为什么忽然又同意了？”
从昨天起，陈蒋对主教练多了几分同情，熊孩子们凑在一起，不是内斗就是造反，确实让人头疼。
他不忍心再气人，语气谦卑，“教练，我后悔了。”
“要坚守初心，在蓝队待的好好的，不要被别人几句话就带偏了，”Jason 掸掉袖子上的灰，接着说，“我记得你和队友相处的也很融洽，眼看要结业赛了，和新捕手磨合需要时间，我建议你还是留在蓝队，别一时冲动影响比赛。”
王教练也跟着劝，“陈蒋啊，你是很有天赋，但打球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你不能凭自己的喜好选，要看团队和个人的匹配度，现在队伍调整，你上场要做好投满五局的准备，以你现在的体力，是在挑战身体极限。这种情况下更不宜换队。”
陈蒋知道临阵换队不理智。
可他不能回头了，人已经升到半空，赫飞亲手插上的翅膀，现在退回去，简直是个笑话。还有七天，死活要拼一把。
他咬紧牙关，“王教练，您说的我明白，但我不想走回头路了。”
另外两个投手，原本有些动摇，听了陈蒋的话，眼神也坚定起来。
唯一让陈蒋尴尬的是许宁在场，他是赫飞的迷弟，又和自己是朋友，虽然带着目的离开了蓝队，但他并不想和这群朋友绝交。
所以陈蒋极力克制表达，只说自己的意愿，绝不说蓝队的坏话。
可Jason偏挑他的痛处戳。
“你刚来时，我让你去红队，你偏去蓝队，现在我让你留在蓝队，你又跟易灿跑了。”Jason气的太阳穴直突突，“你给我说说，蓝队怎么不好了。”
“许宁把先发投手的位置让给你，赫飞为了你受伤的事情来威胁我，又戴耳钉，又砸车，现在怎么了？小孩子吵架撕破脸了吗？”
陈蒋低头不语。
真应了李剑那句话，处罚从重，这不是杀人诛心了，简直是鞭尸。
余光掠过几次许宁的手，拳头是攥紧的。
任凭教练怎么说，陈蒋就是不松口。
Jason已经不是就事论事了，倒豆子一样细数着陈蒋的一桩桩罪状。陈蒋感觉灵魂早已撒手人寰，仅剩□□在鞭打中挣扎着。
什么时候结束啊？
他很期待教练常喊的那句“下一个”。
忍无可忍的许宁终于开口，“教练，你别说了，不用其他人，我自己能投满全场。”
陈蒋下意识挽住他的胳膊，“别——”
话没出口，许宁已经冷漠的抽回手臂。
在Jason和老王的合力劝说下，另一名投手决定加入蓝队。
任务总算圆满结束。
临近尾声，大家都散了，Jason不解气，又拉着陈蒋加训一分钟。
他手指点着熊孩子，拿出杀手锏，“陈蒋，你的种种表现，我不仅要告诉你爸，精英赛时还要当面和蒋琳聊聊，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不吝。”
陈蒋笑着跑出门。
训练场边，陈蒋终于追上了许宁。
他从背后勾住许宁脖子，笑的一如往常，“别生气，你知道的，Jason最擅长挑......”
许宁哼了一声，冷漠的甩开他的手。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问许宁，比如大学的专业，比如英语学的如何，他甚至幻想过，三个人一起在美国合租的场景。
但许宁似乎下定决心要斩断他们的友谊。
陈蒋被狠狠的推向围网，一句冷冷的“离我远点”，让他遍体生寒。
此时，他好像又成了入营第一天那只离群的孤鹿。
不同的是，他不再无畏。
孤独力大无穷，像荒原里的一棵树，迎着风喝着雨，屹立不倒。
和风卷来一片叶，却松了土，动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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