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办棒球俱乐部以来,陈世远带出的孩子一茬又一茬,对熊孩子打闹地容忍度逐年递增。
作为一个爹系教练,比赛成绩外,孩子的教育问题是他最头疼的。
而自己的亲儿子是问题中的问题。他记得最惊险的一次,陈蒋倒挂在三楼的窗户外,两只脚踝被另一个学员紧紧地攥着,就在所有人焦急地展开救援时,半空中的混小子却高喊着,“我是超人,不能留下来娶你。”
所以当他看到两个少年打闹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板着脸对儿子说,“公共场合,别打闹,回去收拾你。”
两个人瞬间酒醒了大半。
“知道了。”陈蒋低着头,习惯性地用脚尖戳地。亲爹一定想不到,儿子的表现不是羞愧,而是遗憾。
此时的赫飞更懵。他和陈世远不是师徒,甚至连认识也谈不上,要不是集训营里远远的看过一眼,留下了印象,他恐怕早抱着人家儿子啃上了。
现在怎么办?招呼都打过了,当面跑就坐实了心虚,他强迫自己抬头,迎着陈世远严厉地目光,解释道,“陈蒋喝多了,我扛他去上厕所。”
这种解释大可不必。
陈蒋狠狠地瞪他一眼,又转头和陈世远说,“集训营今天聚餐,大家都喝多了。”
“伤还没好,早点回去。”陈世远打量赫飞一眼,不带任何表情。
“你怎么来了?”陈蒋问。
“Jason我们几个老队友聚聚,”陈世远回身指向另一个包间,“懂点儿事,既然碰上了,一会儿过来给叔叔大爷们敬酒。”
陈蒋没拒绝,毕竟是主教练,在外面儿子从不敢打老子脸,做不做是能力问题,答不答应是态度问题。
就像老陈常说的,作为运动员意识重于一切,意识上去了,能力自然也跟着提上去了。
看到儿子表现出的乖巧后,陈世远好像忘了之前的事,转身走进卫生间。
赫飞怔愣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后背早已经湿透了,陈蒋挑眉看他,隔着T恤擦拭后背的薄汗,“换个地方继续吗?”
“先饶了你。”队长咬着牙,气鼓鼓地往回走。
回到包间后,又聊了一阵,陈蒋端着酒杯准备去敬酒。
刚一开门,Jason带着王教练和魏教练走进来,嬉笑打闹的一群人还留着集训后遗症,迅速站立鞠躬,喊:“教练好。”
“老陈说你们在这里,我还不信呢,今天换换规矩,我们几个老球员带头给你们年轻一代敬酒。”
Jason端起酒杯,喝光杯中酒。
可能是喝多了,Jason的脖子红了,眼眶也泛红。
“竞技体育是残酷的,有失之交臂的遗憾,也有差之毫厘的不甘,流血、流泪是我们的日常,伤痛更是伴随一生的噩梦。”
“Boys,别怕,”Jason拍着自己的膝盖,“我的半月板换过,张教练的右肩打过四个钉,那些为梦想负的伤,终将成为我们的勋章。你们也一样......”
所有人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人总是这样,那些清醒时不曾记起的伤,在酒精的作用下会汹涌而来,又夺眶而出。
Jason搂过陈蒋的肩膀,“陈蒋,老陈私下总后悔,十几岁就让你退学来打球,但我告诉你,没人比你更幸运,一出生就能找到方向,还走到了今天。”
Jason勾着他的脖子,贴在耳边不断打气,“陈蒋,我告诉你,你一定会成的。”
......
不愧是主教练,一番话说得少年们热泪盈眶。酒杯不断碰,热情越来越高涨,流年里关于集训营的记忆变成一个个段子,大家笑的拍胸脯捶腿。
几轮酒后,Jason脚底发飘,勾着两个队长的脖子说,“小兔崽子们,今天我们几个老东西要和你们打一场。”
说完,架着两位队长往外走。
出门前赫飞把手机塞给陈蒋,小声说,“去结账,密码和你的一样。”
他赶到收银台时还是晚了,陈世远已经抢先一步把账结了。
走直线都费劲,Jason却坚持要打一场,最近的场地只有陈蒋的俱乐部。
陈世远没参与最后的敬酒环节,暂存理智。被老队友磨烦了,无奈地说,“看这样也回不去家了,先送去俱乐部,让他们在教工宿舍凑合一晚。”
喝多的人三三两两打车往回走,赫飞和易灿带着几个壮汉送教练们去俱乐部,一切安排妥当后,陈世远扶着教工宿舍的门,对儿子说,“已经十二点了,你拿我的卡送他们出门。”
憋了一天的两个人相视而笑。
-
陈蒋的宿舍很简单,和集训营的双人间相似,一眼能看到底。
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除了一个颇具生活气息的书柜,上面有书和奖杯,几乎看不出,这是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赫飞站在门口没动,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收衣服,换床单。
或许是酒精作用,一向没什么羞耻心的陈蒋,竟然有点懊恼,为什么出门前没收拾房间?
想到这货洁癖,又是个事儿逼,陈蒋带着歉意解释,“小凯租了房子,要搬出去和赵医生住,平时都是他收拾,最近人不在,所以有点乱,但我保证都是干净的,你可以住我的床,我住小凯的。”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略显紧张地问,“我可以住一晚?”
“......”
草,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铺床?原本亲一下就能打发走的人,竟然要留下来。
陈蒋很想抽自己这张不听话地嘴,但还是忍不住胡诌,“现在放狗了,出不去。”
“那只金毛挺温顺的,易灿走时还摸了它的头。”
“你看错了。”
“哦。”
陈蒋在衣柜里翻出宽大的衣服,又在浴室柜下拿出新的毛巾和牙刷,“你在这里洗澡,我去公共浴室洗。”
赫飞拉住他手腕,“一起洗。”
“滚。”
赫飞不撒手,“那我去公共浴室洗。”
“大家都睡了,没别人。”
听到这话,赫飞才放心地松开手。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陈蒋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酒精的后劲真大。
再回到房间时,赫飞已经洗好了,正坐在床边刷手机。
为尽地主之谊,一向不怎么干活地陈蒋,主动整理起两人的脏衣服,分门别类的扔进脏衣筐,卖力表现,却发现队长一直盯着手机,眼皮都没抬。
他撇嘴问,“在看什么?”
“比赛集锦。”
陈蒋从包里拿出球星卡,扔过去,“送你的。”
“为什么送我?”
陈蒋不耐烦地朝他扔球,“老子高兴,不行啊。”
“行。”赫飞没着急拆,把卡盒放在桌上。
“不拆开试试手气?”陈蒋问。
“留着飞机上给你打发时间,”赫飞说,“你手气好,万一拆出大谷的卡,正好去现场签名。”
陈蒋沉默两秒说,“我要留下来训练,不能跟你去。”
“受伤了,也不能放几天假?”赫飞问。
“我想带着最好的状态,和你一起去见偶像。”陈蒋说,“康复期刚刚开始,后面的路是好是坏还不确定,再等等。”
赫飞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重重的点头,说,“我等你。”
他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想去见偶像,但轻而易举实现梦想的感觉,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已经习惯九局下半的人生,不管是迎风坠落,还是逆风翻盘,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只要没到满球数,比赛永远不算完。
沉默良久,陈蒋开口问,“哪天的飞机?”
“9号。”
“我去送你?”
“不用。”
“那回来时,我去接你。“
“好。”
赫飞继续低头看手机,或许是男人间的默契,两个人努力回避着再见,道别这样的字眼。
他忽然暂停视频,抬头问陈蒋,“天才投手对上最强打者,九局下半,三坏两好,最后一球,你猜谁能赢?”
“投手吧。”陈蒋趿拉着拖鞋凑过去看。
投手的信心很足,100迈的速球,有种神挡杀神的自信。打者也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挥棒的最后一球。
比赛戛然而止。
赫飞凑过去,轻轻吻他的唇,投手的呼吸瞬间乱了。
一秒分开的吻,已经让陈蒋难耐地想哭,迎着熟悉的气息追吻过去,想把心跳留的久一些,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仿佛每分每秒都要像赛场上一样拼尽全力。
再见可能是半年后,也可能是一年,或者更久。
有太多不一样的人生,每种人生都有自己看重的事,康复、签约、生存、升级,细数起来样样都比谈情说爱要紧,却又样样不敌当下。
慌乱中投出一颗球,砸中开关,灯暗了下来。
陈蒋脑中一片空白,他记得上次被赫飞“帮忙”时,自己也是这样,对方刚一用力,他就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毕竟......经常挥棒的人,技巧娴熟。
而赫飞往往比他更沉溺其中,会趁他迷乱不清的时候,一点点吻他,从紧蹙的眉头到残破的指尖。直到他彻底瘫软下来,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队长,我输了。”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轻咬着耳垂,说,“菜就多练,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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