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玖住院的这几天，来了很多人，除了秦文和付剑舟，还有田静和顾建华。
在一行人中一向被当做大哥哥的付剑舟先奔溃的，拉着姜玖眼里满是心疼，随后就是责怪姜玖之前的隐瞒。
好不容易送走秦文和付剑舟，柏岁寒有些生硬告诉姜玖，田静和顾建华也来了。
因为涉嫌故意伤害，顾明星被拘留了起来，田静和顾建华的目的估计是为了顾明星求情。
姜玖没有阻止田静进来，田静在顾建华的搀扶下，双眼通红，看到姜玖身上的伤口，几乎喘不过气。
“姜玖，妈妈对不起你···”
姜玖还不能说太多话，只是力所能及拉了拉田静的手，顾明星做的事情和田静无关，只能归结于他们的教育方式的失败。
到最后，田静和顾建华都没有提顾明星的事。
姜玖的病情复杂，在柏岁寒的强烈要求，还是做了些治疗，比姜玖更憔悴的是柏岁寒，姜玖的吃喝拉撒几乎都被柏岁寒包办。
只是不管出什么样的医疗方案，姜玖的身体像是按下了那个关键的开关，开始一直削瘦下去。
躺在病床上，姜玖看着肉眼可见筋骨的手，目光晦暗，系统的作用在这一刻无比强大。
脑海中，系统急得不行，都带上了几分情绪化。
“宿主，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深化和星魁之间的羁绊。”
“宿主，目前的任务是让星魁带着遗憾活下去，你要趁早布局···”
“宿主···”
姜玖将脑海中的声音一键静音，继续看着窗外，直到耳边传来开门的响动，进来的是柏岁寒，手上还拿着一个热水袋，热水袋上套着一个毛茸茸的外套。
尽管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姜玖还是手脚冰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柏岁寒将热水袋塞进姜玖的被窝，让姜玖捧着，不一会，热意就透过毛茸茸的外套传递了过来，温热，手感也柔软。
每天，柏岁寒都会给姜玖擦洗身体，从最开始的笨拙到后面的熟练，柏岁寒毫无怨言。
看着柏岁寒熟练地拧干手里的帕子，目光认真地擦洗，姜玖的姿势和他自己的手法，好像都被他深深记在脑海中，要保证姜玖没有不舒服的姿势。
最后都做完后，柏岁寒这才拉着姜玖的手，用干净的帕子仔细一根根手指擦过去，看柏岁寒低头的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柏岁寒低垂着眼皮，眼下落下一小片阴翳。
姜玖看着那片阴影，突然开口：“我要是死了，你会跟着我一起死吗？”
这几日，或许是精力有限，姜玖不怎么说话，突如其来的话，第二人听了都会愣怔，柏岁寒却没有犹豫。
“会。”
柏岁寒的回答干脆果决，连一秒钟犹豫的时间也不曾有，甚至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顿。
说完那个简短的字，柏岁寒没有再说第二字，只是专心做手上的事。
姜玖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热，即使他对柏岁寒有感情，却似乎远远达不到对方的程度，柏岁寒对他感情的深度，姜玖虽然不能达到，但却能感受到，他并不质疑柏岁寒的话。
姜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三楼的病房，树杈上站着那只鸟身上，隔着远，姜玖似乎也能看到那豆大的眼睛里的打量。
目光没有转移，姜玖直直盯着，伸手揽过柏岁寒的脖颈，柏岁寒放软了身子，顺着姜玖的力气靠过去。
姜玖这才将目光转回柏岁寒的身上。
“我变丑了。”
“不丑，一点也不。”
听到柏岁寒的回答，姜玖的眼里浮起细细的碎光，莹莹动人，柏岁寒沉溺在那个世界里，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姜玖的唇瓣。
姜玖回应得很热情，再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没有那只喜鹊的身影。
良久，姜玖觉得唇内还留着柏岁寒的气息。
“窗外那只喜鹊，你看到了吗？”
柏岁寒随着姜玖的话转头，枯枝上早就光秃秃的一片。
“看到了。”
“那就好···”姜玖重新躺回病床上，有些气竭，“我想吃苹果。”
柏岁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坐在床边，拿起苹果削起了皮，手指翻飞间，苹果皮削得薄，那骨节分明的手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等到柏岁寒削好苹果的时候，姜玖已经枕着自己的手睡着了，柏岁寒没有惊动姜玖，只是放下苹果，看向窗外，枯枝被风吹得摇曳，一只鸟儿停落下来。
柏岁寒没有动，和那只鸟对视，随后才伸手拨动了番眼前的空气。
如果有第二人在场，或许还会觉得奇怪柏岁寒的行为，但是在柏岁寒的眼里，他却能看到那只鸟身上异常的数据信息。
好一会儿，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大有落荒而逃的意味，柏岁寒望着病床上睡得安稳的姜玖，姜玖身边流淌的信息流也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时不时频闪，显示着自己生命力的衰竭。
不过，柏岁寒还是没有额外的动作，径直在姜玖床边坐下，继续削起第二个苹果，只是这次速度慢了很多，尽量保证姜玖醒来就能吃到苹果。
姜玖是被苹果的香气闻醒的，柏岁寒手里的苹果香气诱人，果肉莹白，汁水充盈，只是桌子的盘子里还放着几个已经削好皮的苹果，因为氧化已经泛黄。
“呜···你也不用这么实诚，我要是不醒，你就一直削下去。”
柏岁寒将苹果分好放在盘子里，喂到姜玖嘴边，果然香甜。
“今天太阳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柏岁寒沉声问道。
“好啊。”姜玖吃着苹果，答应。
因为姜玖身体太虚弱，柏岁寒推来了轮椅，将姜玖抱到轮椅上后，柏岁寒找了个毯子盖在姜玖的腿上，临出门的时候，柏岁寒还把那个温热的热水袋塞给了姜玖。
握着手里的温软，姜玖不得不感叹柏岁寒的细心。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阳光充足，没什么风，温度也上升了几度。
楼下的小花园三三两两有人在走动，大都是家属陪着病患在散步，柏岁寒推着姜玖的轮椅，引起众人侧目。
这个男人实在太出众，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风衣，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而轮椅上的男人也很清俊，只是过瘦了些。
柏岁寒推着姜玖背对着阳光晒了一会，阳光难得有温度，暖洋洋的，让人神思困乏。
姜玖为了不让自己再次睡着，就拉着旁边柏岁寒的手把玩，而柏岁寒也十分配合，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姜玖不像个久病的人，面上的神情带着鲜活，好整以暇地摩挲着柏岁寒的手指，语气也有些懒洋洋的。
“瘦了些，有些硌手。”
姜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不提自己更削瘦的手。
“那我多吃些。”柏岁寒反握住姜玖的手，温声说道。
“嗯。”姜玖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暖，“还是有些肉好。”
突然姜玖感受到柏岁寒身体有动作，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柏岁寒蹲了下来。
姜玖和柏岁寒平视，下颌线也更削瘦了些，姜玖在心里默默想到。
“能摸下我的脸吗，我喜欢你摸我的脸。”
姜玖抚着柏岁寒的脸颊，柏岁寒也贴着的姜玖的掌心，像是一只蹭着主人的大猫。
姜玖的话里带上笑意：“就这么舒服？”
柏岁寒抬眼睨了姜玖一眼，答案明晃晃写在眼睛里。
姜玖的指尖摩挲着柏岁寒的脸颊，努力忽略着心脏处传来的钝痛，脑海中系统的提示在不停急促响起，这次无法关掉它的音量，就像手机要关机前，最后几十秒的提示。
就在姜玖觉得抑制不住自己的手抖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星星！”
是田静的声音，跟随着田静后面的是顾明星，因为姜玖的病情是自身的原因，顾明星关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
顾明星看到姜玖，一路跑来，眼里闪着泪光，只是好像除去了表面的浮沫，显得更真实了些。
他一路跑到姜玖面前，整个人也削瘦了一圈，看到轮椅上的姜玖，这才顿住了脚步。
还没说话，泪珠就簌簌落下，这点倒是跟田静很像。
“哥哥···”
顾明星蹲在姜玖面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再多的对不起也挽不回他造成的后果，这么久以来，他都找错了目标，他的敌人从来不是姜玖，阻止李明轩走向他的，也从来不是姜玖。
姜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慢速播放，顾明星脸上的泪珠每滴他都看得清楚，心脏骤然收缩，姜玖不得不下意识抓紧柏岁寒的手。
一切都变得虚浮，姜玖不知道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抓握，也没有正常人的八分，但是柏岁寒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姜玖的异常。
在意识消散前，姜玖艰难说出那句自己想说的话：
“找到那只喜鹊，就能再次找到我。”
姜玖的声音很轻，柏岁寒还是听清了。
柏岁寒制止了要喊人抢救的田静和顾明星，只是满脸平静地拉好姜玖腿上的毯子，姜玖腿上的热水袋还带有余温。
“你们先回去，后续葬礼我会通知你们的，我想再和他待会。”
顾明星拉着瘫软的田静离开，走远的时候没忍住回头，只见刚才还十分平静的柏岁寒背对着自己，蹲在姜玖的轮椅前，拉起姜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柏岁寒个子高，身材也高大，只是此刻蜷在一起，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虽然皮毛光亮，但也是那曾经的富裕，才衬得此刻的萧条，对比惨烈。
顾明星不忍心回头，扶着田静的手加大了些力气，此刻，他才更加清晰认识到自己破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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