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记得了?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一做噩梦,那满脸的泪痕,哎呦,大半夜跑来为师房间,拽着为师的衣角不放,苦着张小脸就是不肯回去……”
鹤书彻底清醒过来,听到玄通子抖落李青山的糗事,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一声轻笑便逸了出来。
“贺兄你醒了!”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看到李青山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心头微微一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嗯……你别担心,我不过是老毛病犯了,有些头疼,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鹤书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轻声安慰。
“想不到你小时候这样胆小。”
“哎呀,小家伙,你别看青山现在长大了,胆子可依旧小小的呢,你不过是晕了一会儿,他就怕得不行。”
坐在蒲团上的玄通子见鹤书醒了,站起身走到床边,抬手将李青山拂开,一屁股坐在了人家坐得好好的位置上,伸出手给卧床的病人把起脉。
鹤书不知道这山神手指上抹了什么灵丹妙药,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几乎要把持不住,手背上的鹤羽都忍不住冒出了点绒毛。
“瞧瞧这脉象,弦劲有力,可比你的健康多了。”
不多时,玄通子便放下鹤书的手,转过头瞧了眼李青山,拽住他的手腕拉近,顺势搭上腕脉,眉头微蹙:
“啧——”
“艰涩不畅,气滞血瘀,你小子是不是又不按时吃药了?”
他说着没好气地剜了李青山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了好了,我这次看在有外人的面子上姑且不和你计较,现在去药房抓点黄芪、党参、枸杞这类温补的药材,给这小家伙补补身子,别忘了捎上你自己的那份,按照我之前写好的药方,一起拿去给药童,等他熬好了药,再一起端进来,我要亲眼看见你把这药喝下去。”
师命难违,李青山只得离开了禅房。
鹤书目送着他的身影走远,顺道望了一圈屋子。
这禅房不大,却收拾得极简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与旧书卷混合的气息,杂着窗外飘来的草木清香,格外安宁。
“青山已经走远了……”
玄通子说着站起身,坐回窗边,继续品起已经放凉的茶水,粗瓷茶杯边缘留着淡淡的茶渍,旁边一小罐茶叶用棉纸封着。
鹤书的视线跟着一同移到了窗边,发现除了自己身下这处小卧榻,禅房糊着半透棉纸的木格窗下还有一方矮榻。
上面放着一张草编的蒲团,边缘有些磨损,显见的常有人坐,榻边立着一张窄案,案上置一盏陶制油灯,灯芯余烬尚在。
“你这小仙鹤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被一口道破身份,鹤书心下一跳,下意识绷直了身体,收敛了方才的散漫。
“山神大人……”
“诶诶诶打住,打住,这里是凡间可不是天上,隔墙有耳的,你可别害我暴露身份啊,叫我道长就行。”
“……”
鹤书一时语塞,心中暗道:这老山魈,事可真多。
他悄悄腹诽,想着赶紧把正事说完了离开,自己可还有私事要处理。
鹤书勉强牵起一个得体的笑容,依言走到玄通子面前,微微躬身,压低声音正色道:
“道长,在下乃三月花神息夫人座下侍从鹤书,夫人有言北地疑现旱魃,需处理多日,开花时间有异。但鹿竹山的仙使一直没有回应,所以特意派我前来知会一声。”
玄通子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他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窄案。
“旱魃?”
他低声重复,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北地……怎么会毫无征兆?息夫人亲自去了?奇怪……当真是奇怪……”
他沉吟着,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遥远的北方,随后转头看向了鹤书,继续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至于这仙使……她最近好像正忙着渡劫,所以才联系不上,你们也别再费劲找她了,若是她渡劫成功,鹿竹山可就得换个仙使,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别下一次找错了人。”
“明白了,山师……道长。”
“那我就先行回去复命了,告辞。”
“诶,小书你别急啊,再留一会儿,至少把药喝了再走。”
鹤书听到这个称呼眼珠一转,
“我的凡间名字叫无名,道长以后也得小心些别叫错了,免得李兄怀疑。”
“好好好,无名,无名……话说这是哪个家伙给你取的名字,空寂过甚,不好,不好。”
玄通子嫌弃地皱起眉,鹤书刚因称呼问题占了点上风的小得意瞬间被浇灭。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要反驳的话也哽在喉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脸都憋得有些发红,憋屈极了。
再看山神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此刻在他眼里却像是写满了“可恶”两个字,瞧着他嘴唇张张合合,鹤书却一个字也听不进。
“无名呐,我刚刚帮你瞧过了,你这脑袋里的术法虽然不会威及性命,但每次发作后对你的伤害可不小,你自己不也说这不是第一次发作了吗,这样日积月累下去,迟早会伤了根本。”
“所以你可别学那个臭小子不喝药啊,乖乖听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上点儿心,不然到时候身体弱了,就算是神仙,也会生病的。”
“师父……您怎么能在背后说我坏话。”
李青山说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药童将托盘里的两碗药放在窄案上,与屋内的两人问了句好后后便离开了。
“怎么会是坏话,况且为师就算是当着你的面也能说。”
“哪碗是我的?”
鹤书打断了师徒二人的拌嘴,他想赶紧喝完赶紧溜,刚刚给鹤棋发了传音,却没有得到回应,估计是还在忙着,所以自己只能先回到客栈。
一日之期在明日中午结束,他最迟会在那个时候见到鹤棋,等复命之后,自己就能专心处理私事了。
“是这一碗,贺兄,小心烫,冷一冷再喝吧。”
“无事,我不怕烫。”
“可是——”
鹤书接过乌黑的药碗,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酸苦味直冲鼻腔,激得他喉头一阵痉挛,差点当场呕出来。
他在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封闭了自己的味觉、嗅觉乃至大半触觉,一鼓作气将药一饮而尽。
从前在九重天他只吃过汤药炼出的药丸,混着雨露生咽下去从不会这样遭罪。
李青山见鹤书面不改色地喝下了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也端起药碗,但只是嘴唇稍稍碰了点药汤,便被烫得一个激灵。
“贺兄,你的嘴巴还好吗?”
“还好,是有点烫啦,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鹤书放下药碗,刚解除封闭,一股难言的苦涩余味就从舌根猛地泛上来,又连忙封上,
“苦是真的苦!”
他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副被药汤苦到的模样,声音都带了些颤抖。
“良药苦口。”
李青山吹了两口汤药,还是没有喝,叹了口气放下药碗,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拆开,递了一块果脯给鹤书,
“吃一颗吧,压压苦味。”
“嘿,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喝药还得让人哄着。”
玄通子看见这果脯哭笑不得,端起药碗催促着李青山赶紧趁热喝下。
“道长,青山兄,我还有要事要回客栈一趟,就先走了。”
鹤书吃下果脯,没有解除封闭的他味同嚼蜡,毫无滋味地囫囵咽下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出声告别,抬脚欲走。
“贺兄且慢!”
李青山连忙跟上,
“天色将晚,山路难行,现在下山怕是危险,贺兄不如在这里住上一夜再回去吧。”
“不了不了,青山兄不必担心,我脚程快一些,能在完全天黑之前下山的。”
见鹤书没有停下脚步,李青山立即接口:
“那我陪你吧,两个人一起走也能有个照应……”
“青山兄。”
鹤书打断了他的话,回身握住李青山的肩膀,稍一用力,将他跟随的脚步止住,
“其实我是武林中人,有武功傍身,自保绰绰有余。”
鹤书说着后退半步,足尖在地上随意一点,身形便似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向后滑出丈余,稳稳地停在院中,扭头冲李青山狡黠一笑:
“对了!明日午后,我要去你的山中小屋做客,咱们不见不散啊……”
“……好吧,贺兄,路上务必注意安全,如若真遇到麻烦,万不可逞强。”
“明白啦——”
李青山被那熟悉的力道按得身形微晃,不顾胸口传来的闷痛,脚步虚浮地追到门边,但那抹素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的暮色里。
微凉的山风吹来,惹得他喉头一痒,压抑的闷咳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溢出,袖口擦过嘴角,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
“这两个臭小子……”
玄通子啜了口凉茶,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药童是小人参,煎药速度杠杠滴[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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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遇险(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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