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二三岁的时候，皇宫里没人不认识我。
我父亲乃朝中重臣。先帝驾崩前，命我父和其他二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为顾命大臣，将少年天子裴少缙托付给了他。
念他年幼，先帝又以三年为期，限他三年之内以太子自居不可登基。三位大臣名为大臣，实乃师、父。
裴少缙和我年纪相仿，父亲辅佐他，就把我带到宫里来。
宫里的人对我百般尊敬，他们说，未来，我是要做裴少缙妻子，统领六宫的。
皇后是什么，我没太多概念，但是待在宫里，没有家乡骊山的野山野水好玩。
第一次遇见裴少缙的时候，我正踩在小厮肩膀上，折粉白色的海棠花。
「飞瑛郡主，海棠花真的没有香味啊！」
「你管我呢。站稳点，再喊，我就叫你替它想个法子出香！不成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是家中独女，爹娘从小溺爱，家中哥哥弟弟，也无一不对我逆来顺受。没到金宸殿前，我在骊山人称「小妖女」。
小厮果然没再叫，只是他太瘦，很快就跌落下来，哎呦一声，摔进了泥泞里。
我呢，本来好好抱着海棠枝，就要将它折下来了，突然失去支撑物，在枝头斜斜挂了一会儿，也作个飞燕儿似地和花枝一齐劈落下来。
在骊山，我跟着爹爹请的师父学了点武打功夫防身，眼下就要施展，结果出了点小意外，摔得更惨了，直直埋进了泥巴里。
等我把自己从土里费劲拔起来，映入眼帘地是一张昳丽容貌。
「真蠢。」
他眼里是无尽的不耐烦。
我拍了拍衣服，一鼓溜就爬了起来。
这个小子坐在轮椅上，一看身体就不太好，我站起来的身高完全够俯视他。
我踩住他的轮椅，叉腰怼道：「也是，毕竟本姑娘四肢发达，不像有些人……」
我一边说一边瞟他的腿，被一衣玄色隐在身下，也不知是哪样的粗细不均呢。
他果然捏紧了衣背，像头小狼一样，一脸阴鸷地凝着我。
那样子，像要跳起来把人吃了！
可是本郡主是谁？
本郡主可是骊山小妖女，来了皇宫，也是要做小霸王的。
我接着逗他，把白白净净的手腕伸到他面前：「有本事你站起来咬我呀！」
「……」
他偏过头，并不理我，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在他面前晃了半天，他也没有回应，实在倦了，正要收回手，他却突然凑了上来，吓得我一激灵。
「你最好夜里都睁着眼睛睡觉，不要让我逮到。」
堂堂飞瑛郡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威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拽住，挣也挣不开，跑也跑不掉。
我竖起眉毛，已是火冒三丈。
「本郡主只说一遍，松手。」
小瘸子抓紧几分，偏要和我作对。
「好。好极了！」
说着，我左手迅速反握住他的右手腕，以一个极拧巴的姿势狠狠咬了下去。
还特地露出了我尖锐的小虎牙。
搭在我右手腕上的劲逐渐收拢，像是要把我的骨骼捏碎。
他不松，我也不松。
我的牙齿没入他的血肉之中，尝到一口腥甜。
然后，一滴两滴，血落在海棠花上。
一道温润的声线突兀响起。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黑衣小子不是一个人到园子里来的，推他的人，就是他的皇兄，未来的天子，我的夫君——裴少缙。
「阿瑛，这是朕的亲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他比你还要小一岁，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裴少缙笑眯眯道。
我斜眼瞧他，裴少缙一身杏白色的锦衣，还没骊山头上的女兵壮呢！
和他弟弟裴行忌闹了这么久，也不见他出来劝架，想来也是个怂包，并不将这位文弱公子放在眼里：「我还没嫁给你，你管我这么多作甚么？再则，你没有正式继位，朕也是你叫得？」
裴少缙从怀中掏出一块素色的帕子给我擦血，依旧笑若春风：「我叫不得，难道你爹叫得？」
02
摘花事后，父亲罚我关了一个月禁闭。
这还是他第一次罚我。
骊山没有海棠花。
我乐得稀奇，小时候在山坡上，听女兵们讲「海棠花就是断肠花」，说花开鲜红，就是血染的红。
她们说起这啊，眉间就有淡淡的愁绪，像骊山之外层层叠叠的远山雾霭，连不尽，剪不断。
「姑娘家有了情思，就不似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哩。」
她们点了点我的眉心，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想，只要见到了海棠花，我应该就不是小姑娘了，从此，我就是大姑娘了，也会和女兵们一样，排排坐在山坡坡上，跟其他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讲海棠花的故事。
我常常想象，海棠花白白的、粉粉的，一定很香很香。
海棠花的花期很快就过去了，当天在园子里采的海棠花都沾了泥，就算洗了拿回去，一个月后，也都枯了。
这可不得了！
父亲忙得很，我便趁他不在，偷偷飞檐走壁，去摘一点园子里的海棠花。
「小亭子，你说海棠花这么好看，为什么没有香味啊？」
我一边撕了海棠花瓣玩，一边问小厮道。
小亭子揉了揉被我踩青的肩膀，撇嘴道：「世上有香味的花多了去了，小郡主要是喜欢有香味的花，那便采有香的罢。」
「若本郡主偏要海棠花香呢？」
我将撕碎的海棠花瓣往空中一抛，咯咯笑着往花雨里钻，罗裙如莲华初绽。
……
结果有一天，海棠真的拥有了花香。
我欣喜若狂，在海棠园中四处乱窜，要到每一朵花最高的枝头，看看它是否留有香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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