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审案,倪尚书定会让你对质纪尚。”段思邪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你只需说‘纪尚曾求你在结界上做手脚,被你拒了’,剩下的,我来圆。”他往牢门外走,脚步轻快了些,像卸下了什么,“哦,对了,你那小朋友崔七,我已让人送去口风,托给了牧南箫,一时半会儿应不会动手,你且放心。”
竹屿猛地抬头。
他没提过崔七,段思邪却连这层顾虑都想到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合作’的事捅出去?”竹屿的声音凉飕飕的。
“你不会,”段思邪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你比我清楚,这牢里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而且,我知道竹兄不是个甘心认命的人。你想活下去,想保住微尘山,就得找个人搭伙。”
竹屿没说话,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枣泥糕。
段思邪走到牢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牢门轻轻合上,把外面的烛火也关在了外头。竹屿摸起那块枣泥糕,咬了一口,甜得有些发腻。
他知道段思邪说得对,这盘棋里,他们都是过河的卒子,不联手,只能被一一吃掉。
……
巫女哈日珠拉抵达京城时,已是多日后的事了。
少女的娇憨在此刻被强行按捺下去,她一路风尘仆仆,幻化了西域商人身份,身穿男装,摸着深色颜料。虽有萧绰护送,却还是惹出不少由她而起的事端,好在都被她机灵地躲了过去。
到了这地方,她是真没了靠山。到头来,果然如萧绰所言,她得去找姚玉宁。
手里攥着萧绰给的金步摇,她在御街上走走停停,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想了想,她觉得中原人的算命术或许有些道理,没头绪时去问问,说不定能有办法。这么想着,她还真寻到个江湖骗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里暗道无妨,自己有的是钱。
那算命的老头留着花白胡子,穿着件长衫,在她面前比比划划,时而皱眉像是为难,时而又眼带笑意仿佛看透了什么。
哈日珠拉年纪虽小,却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姑娘,她冷笑一声,用低哑的嗓音开口道:“你这孬种,有话就说,我亏不了你的!”
她的汉话还不熟练,带着点生涩的口音,乍一听略显古怪,引得侧目,可细听之下,那老头竟真被她这股直白的气势唬住了。
老头被那声“孬种”呛得直咳嗽,手里的龟甲差点没攥住。他抬眼打量这少年,一身北疆样式的锦袍,滚着银边,虽沾了些尘土,料子却看得出是上等货,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显然不是缺钱的主。
“小公子莫急,莫急。”老头慌忙干笑道,“算命嘛,讲究个‘观气’,您这气……金贵得很,只是裹着层雾,得慢慢拨。”
哈日珠拉往摊前的小马扎上一坐,锦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签筒,带起些尘土。她从钱袋里摸出块碎银子,“当啷”一声拍在摊上的竹筒上。
“我不要听‘气’,”她皱着眉,汉话咬得生硬,“我要找个人。女人,叫姚玉宁。你知道她在哪,就拿这银子。不知道,我拆了你这破摊子。”
御街上车马往来,铃铛声、叫卖声混在一起,把她的话冲得淡了些,却足够让老头听清。他瞅着那块银子,足有半两重,够他这摊子摆上半个月的。只是“姚玉宁”这名字,这可不是能随便念叨的。
老头的手在龟甲上捏了捏,他干这行,最会听风辨色,京城里的贵人名字,哪些能提,哪些是忌讳,心里门儿清。姚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却在宫里有门路,当年精魅灭门案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提起来还是个禁忌。
再说了,姚玉宁不是早就死了吗,前些日子是传出来些没杀死的流言蜚语,但最后不也都那样,他上哪里找去?
“公子,这……”老头搓着手,眼神往左右瞟,“京城这么大,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您说的这位,是……”
“她是中原人,”哈日珠拉打断他,“她爹以前在京城做过官的,老婆是北疆人。”
老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少年不是瞎打听,是真有来头。
他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不知道”咽了回去。拆摊子是吓唬人,但这少年眼里的狠劲不像假的,真闹起来,他这老骨头可经不住。
“姚……姚姑娘啊,”老头压低声音,“应当不是您说的那位吧……”
这单子他没胆子接。
哈日珠拉的眉峰挑了挑:“什么?”
“我不知道了。”老头摇着头,“你说得那位,七年前就……现在的姚姓姑娘,京城里就只有一户。”
哈日珠拉盯着他:“你没骗我?那个姑娘是谁?”
“老天爷在上,骗你我烂舌头!”老头赶紧举手,“也是姓姚,还没出阁,别的嘛……就不清楚了。”
她这才起身,带倒了两根竹签。老头慌忙去扶,抬头时,那少年已经走出几步。
御街的风卷着饼子的香气吹过来,老头摸了摸那块银子,心里还是发慌。他收拾起摊子,往胡同里缩了缩。
哈日珠拉没回头,只是攥紧了袖里的金步摇。萧绰说,到了京城,万事得忍,可她忍了一路,从北疆到中原,躲过了那些想抢她财物的盗匪,避开了盘查的官差,实在没力气再对着个骗子装温顺。
可是来都来了,自己总不能不去。
走到街角,看见棵老槐树,树底下蹲着个汉子,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糖龙。哈日珠拉走过去,还没开口,那汉子先抬头,看见她的打扮,愣了愣。
“买糖画?”汉子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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