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拿两个十米的排插出来!”林州朝后头喊了声,又接着给客人打包东西去了。
几分钟后姜夏拿着排插从屋内走出来,用塑料袋把排插装好放在柜台上,又准备回仓库整理东西,林州拦住了他:“别弄了姜夏,仓库里头一股塑料味儿,你身体不好少往那儿去,回头我慢慢整理。”听到姜夏噢了声,他又接着说道:“你去左边第三家菜店买点菜去,我得把刚才那个老板的货打包好。”
姜夏不想出去。这是他在小海岛上生活的第二个月,这里确实偏远冷僻,目前来说一切也都风平浪静。可他心里还是很害怕跟外界接触,怕一个不小心现在安宁生活就会被打破,重新进入到那个可怖噩梦里。
林州看他一副犹豫畏缩的表情,又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很近,放心去吧。”林州的声音里有着令人信服的温和感,对上那张满是鼓励的笑脸,他终于点了点头。
其实林州并不是想要让他去买菜,而是找个由头希望他能够出去透透气。两个月来姜夏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房顶,上面种了蔬菜,闲暇时刻他就会上去侍弄一番。林州能看出来姜夏眼神里偶尔流露出对外面的好奇跟渴望,但是又生生遏制了下去。
也不知道姜夏会不会害怕得不敢跟外人说话……林州想了一下,又有点担心。突然他感觉一阵头痛,皱了皱眉找出体温计测量,果然又开始低烧了,腿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淤青。可能是最近病毒肆虐,才致使他也开始生病起来。
没一会儿姜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只手里都提满了袋子,琥珀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林州哥!”姜夏把几个袋子放到柜台上,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老板娘居然认识我……她说我是你表弟,送了我几个苹果不说,还非要给我一袋今天刚捕捞上来的海虾……”
林州忍着笑:“看来你的买菜之旅很顺利嘛,以后买菜这项任务就交给你咯。”
“嗯!”
明媚日光下姜夏正低着头把蔬菜从袋子里拿出来,点点光斑落在他柔软发丝上,一切都那么美好。似乎是感觉到林州的注视,他抬起眼来,太阳把那对琥珀色眼珠映照得分外澄澈明亮。林州感觉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那种不知名的酸胀情绪被隐忍后迎来的是更猛烈的迸发,以至于他不得不背过身去,假借擦拭货物来躲避这来势汹汹的汹涌爱意。
吃完午饭后林州去刷碗,姜夏在前头看店,蔬果店老板娘还给他装了些小零食,他很是稀罕,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坐在柜台那捧在手心慢慢吃着,薯片很快见了底。林州出来时就看见他正在抖薯片袋子呢,好像抖一抖就能再掉落出来一片似的,林州被他逗乐了:“姜夏,你没吃过薯片?”
被当场抓包的姜夏窘迫极了:“我……我吃过,但是吃得很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养父母家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他们很少买这个。”
林州身体轻微一滞,又很快调整好表情,温和地看着他:“薯片吃多了确实上火,是应该少吃,你养父母也是为你好。”
这样说着的林州,在下午去市里进货时却直接去了一趟大型商超,他捡着不常见的进口零食都少买了点。毕竟他一个多月才能来一次市里,岛上能买到的零食种类很少,他想要姜夏在成年重新做一次幸福的小孩。
他回来时姜夏正聚精会神地趴在柜台上玩手机,那认真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学习呢。林州不由得有些发笑:“姜夏!”
“你回来啦林州哥,”姜夏把手机关掉迎上前去,脸颊边漾出浅浅梨涡:“我来帮忙卸货吧。”不等林州回应,他已经朝外走去了。
林州的小货车停在门口,货厢大开着,他让姜夏把轻点的牙膏牙刷之类生活用品搬进仓库,就说什么都不肯让姜夏干活了:“你先去柜台那坐着,不然来人了怎么办?快去看着店吧。”
姜夏知道他是怕自己累着,感动之余手上也没停下,麻利地将几箱抽纸堆在地上,转身又要上去搬货,男人从后头拉住了他:“你要真想干活,去副驾驶那儿把里面的东西拿下来就行。”
“好的林州哥。”他乖乖地走到前面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超大号购物袋。姜夏疑惑了下,喊道:“林州哥,你买的什么啊?这么多。”
没有人回应,估计去后面仓库了。姜夏掂量了下不是很重,就把两个购物袋从车里拖出来,慢吞吞地往店里走去。他正准备把这些也都放进仓库,迎面而来的林州阻止了他:“姜夏,这些放厨房就行,顺便把粥熬上啊,我马上就好,等会我炒菜!”
姜夏喔了声,把东西放到小餐桌上,洗洗手从橱柜里拿出米淘洗起来。
果然没两分钟林州也进来了,他随意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些脏污的手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饼干:“还要过会儿才能吃饭呢,你先吃点东西垫巴一口,我去换身衣服。”林州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没洗手,又急忙折返回来:“你自己重新拿一包!我刚才忘记洗手了。”
那盒饼干静静躺在那里,上面印着一个圆乎乎的小狗图案。他曾经在贺亭那里见过更高级更精美的点心,不同的是贺亭看出来他馋得厉害,就要求他趴在地上学小狗叫,如果叫得能让贺亭满意才会奖励他一块。
贺榆在一旁垂着眼看书,置若罔闻。
如果是前几年**岁的贺亭说出这样的话,姜夏甚至会觉得他奶声奶气的样子很可爱,不知道姜秋是不是也是这样天真淘气?可是今年十五岁的贺亭,双眸中恶意**裸明晃晃,看到他仍在傻坐着,轻轻歪了下头:“喂!姜夏!你是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抬起头看着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双眼皮褶子很深,斜睨过来时长睫如扇,像是橱窗里摆着的洋娃娃。邪恶洋娃娃对他的沉默很不满意,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掷了过去。
姜夏哀叫一声,用手捂住被打到的额头,水杯是贺亭平时带去学校用的保温杯,外面虽然套了卡通杯套,但是很重,他的额头迅速红了一块。
十七岁的姜夏还不是很会掩盖自己的情绪,这几天以来惶恐饥饿和此刻的疼痛交织,终于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二少爷,对不起二少爷,我不想学小狗叫,我也不吃你的饼干……好不好二少爷……”
贺亭不为所动,语气无比恶劣:“你刚才用那种恶心眼神看着饼干干嘛!?被你这种垃圾看上的饼干,你以为本少爷还会吃吗?!”
边上贺榆将书往后翻了一页。
姜夏也有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眼睛黏在那盒饼干上,可是他太饿了。
前几天放学他想要跟好朋友一起回家,下课间隙姜夏用手轻轻碰下在前面坐着的贺榆:“少爷,我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坐车回家啦,陆央说他家里有猫咪,想让我过去看猫。”
贺榆正在写字的笔顿了一下。
姜夏知道他在听,又接着说道:“陆央家很近,我看完猫咪就自己走路回去。”
贺榆转过头来,幽黑眼珠盯着他看了一瞬,有些阴沉。姜夏心跳猛地加速,感觉少爷好像生气了。
可是贺榆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副冰冷神情:“随你。”
陆央是个俊朗健谈的男生:“姜夏,我家猫咪很聪明,还会后空翻呢。”
姜夏想象了下,有些忍俊不禁。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央眼睛很亮,看向姜夏时盛满了笑意。
后方猝然响起尖锐喇叭声,两人往后看去,车窗缓缓下落,露出贺榆精雕细琢的一张脸,声音极冷:“上来。”
姜夏看了眼在站在自行车旁边的陆央,发现他的神色居然跟平时很不一样,有些难以接近的冷漠。
姜夏鼓起勇气说道:“少爷,我今天跟你讲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狠戾地打断:“上来!”
他哆嗦了下。平时贺榆都是不太搭理他,情绪也并不外露,他鲜少能见到贺榆如此失态。
他不敢惹少爷生气,因为少爷说过只有他听话,才会帮他寻找姜秋。
第二天姜夏起床发现阿姨只做了贺榆跟贺亭的早餐,他以为阿姨把自己忘掉了,问之后才知道是大少爷交代只做两人份就够,他只能中午在学校吃很多饭。放学后司机接上贺榆就发动了汽车,他在后面茫然地追着跑了一段路,直到完全看不见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
一个高大身影缓缓笼罩住他,姜夏抬起头来,是陆央,他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逆光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上来,我送你回去。”陆央什么都没问,眼神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姜夏想对陆央说句对不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回到家时阿姨正在清理餐桌,姜夏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没怎么被动过的饭菜全都进了垃圾桶,桌子变得很干净,一丝人气也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因为中午好歹在学校还能吃饱一顿,倒也不是特别难捱。很快就到了周六,姜夏躺在家里喝了很多水,感觉头有点晕晕的。他走到外面客厅想找点东西吃,却发现平时总是摆着水果的果盘早已消失不见。
贺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见他出来冷冷瞥了眼,又把目光投进那本书里。他慢慢凑过去想要抱贺榆,以往只要他乖乖抱着贺榆,贺榆就会不那么生气,但是他太饿了,脚步都挪不动。
恰逢贺亭从老宅回来,看见姜夏也在客厅时,他露出轻蔑神色。
姜夏讷讷地喊了句二少爷,便不再说话。他眼神紧紧盯着贺亭正在打开包装的手,里面是做得非常精致的曲奇饼干。姜夏用了很大意志力才勉强没让自己冲上去抢来塞嘴里。可能是他目光过于渴望,贺亭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那些充满着纯粹恶意的话语从贺亭口中吐露,而姜夏,除了哭泣哀求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一只脚踩在他瘦得凸出来的脊骨上:“快叫啊!小狗。”
饿得头晕的姜夏被保温杯砸了下后更晕了,连哭泣都变得无声。踩在他背上的脚那么用力,姜夏感觉自己内脏似乎被挤压成一团,正发出惨烈的悲鸣。他妥协了,用气音发出了一句微弱的“汪。”
但是就算变成小狗,最后还是没有吃到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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