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收了笑,也正色起来,“我会帮表姐把话带到,你放心,这都是我们家关起门来自己处理的事,外人又如何知晓呢?往后出门,你也仍是曲家大娘子,拿出你素日的派头来,不必因这些事情绊住手脚。好了,我要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她不会在阿婆面前提起王夫人来寻晦气,反正日后天长路远,不逢大事,怕是不会再相见了。对华然的提点也只能是点到为止,往后如何,便端看她自己了。
攸宁来时因着心急,跟着阿舅和阿兄们快马加鞭,不过五六日便到了,东西都是后来才从家中由护卫们运送过来,这回回京坐马车,因着老夫人,必然行得慢些,再加上修整的时日,走了足足有四十日。
一路上车马劳顿,临到长安,坐车的和赶车的都疲惫了,马上要经过他们这一行最后一个补给站蒲州,愈行愈近,天却突然下起雨来。
黑云遮住了天光,此时不过申正前后,却黑得仿佛入了夜般。远处闷雷滚滚,间或闪过一道白惨惨的闪电,照亮半边天幕。
这雨倏忽便大起来,重重拍打在马车顶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厚重的“咚咚”声。
攸宁便是再能承事,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此刻她怕极了,缩在阿婆怀里直发抖。
阿婆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随后将车窗开了个缝,瞥见外面景象,沉声道:“前面官路靠山,不可再往前走了,看看附近可有乡野便道,我们得尽快进城,后面的东西能舍便都舍下,咱们轻便着上路,大家的安危要紧,人一个都不能少!”
攸宁从没在外见过这阵仗,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这架小小的马车会不会在某一时刻不堪重负,就此散在这雨里。事实证明,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
忽然间,马车开始颠簸起来,可阿婆刚刚喝止他们前进,马车已经停下来了。正想着,又听见一阵湍急水流声,马夫打开车门,狂风裹挟着暴雨一齐拍打进来,只听他嘶喊着道:“老夫人,山崩了!”
山崩!官道连接要地,多建在地势平缓的开阔地带,尤其是长安附近的官路,此处是长安周边几个州府唯一一段靠山的官路,谁承想竟正巧被他们遇上了山崩!
几个马夫赶着车避开官道尽量退回高处,但下一步怎么走,谁也不知道。
小路泥泞,马车难行,最后陷在泥地里,赶也赶不出来了,于是他们只好弃了马车,选择骑马往最近的村庄去。
车上好歹还带了几套蓑衣,攸宁和阿婆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但风斜雨急,这蓑衣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走了几步之后,便越发沉重了。
一行人绕了小路走,不知走了多少时辰,天幕彻底暗了下来,此时暴雨停歇,换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婆,前面有个村子,我们今夜便在这里歇脚吧。”
攸宁与阿婆共乘一骑,这一路上,阿婆一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时与她说一句话,只是她这句出去,却不见阿婆回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又急着唤了几声:“阿婆?阿婆?”
杨老夫人不但没应声,身体一歪反而向下倒去,攸宁刹那间来不及思考,扭过身子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垫在身下,护住了阿婆。
地上的泥水溅起来扑在脸上,顺着额头渗进鬓发,流进眼睛里,激得她眼眶酸涩,面上又多了几道水痕。
“娘子!老夫人!”
顾不得身上疼,攸宁翻身起来,叫阿婆倚在她怀里,赶紧着检查她身上好不好,只是阿婆眼下不省人事,不过有她在身下垫着,想来应当也无大碍。
“叫人进村打点着,先送阿婆进去歇息为上。”
知微应是,“云仓已经带人去了,娘子这一下摔得狠,怕再摔出个好歹来,叫护卫们背着你和老夫人走吧。”
攸宁点点头,后知后觉觉出些疼来,浑身疼得厉害,疼得她两眼泪汪汪,呜咽着说:“我要把它全部铺成石子路!”
“呜呜呜什么破路,下点雨就泞成这样,连马车都走不了……”
哭一阵也就过了,没一会儿,攸宁和杨老夫人由侍卫们背着,到村子里落了脚。
村落里有空房的人家都很愿意收留他们,他们有时——便像今日下雨,会为路过此地的行人提供居所,收些费用,也算是家里的进项。
攸宁住的这家有两间空房,攸宁和阿婆一间,阿俏和知微一间。她这些时日医术有大进益,给阿婆摸过脉,发现是受凉引起的发热晕厥,这才放了心,不是什么大病症,主人家里恰好备着些柴胡,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月华洒满庭院,此时比他们来时还要亮堂些,雨渐渐止住了,唯余檐角的残雨滴滴答答的,渐次滴落到檐下的青石板上。
院落外传来清晰的梆子声,混着打更人的吆喝。
梆!梆!
二更了。
马蹄踏过雨水泥泞过的土地,溅起大片泥点,村口的老槐树、路边的马齿苋,都没能幸免。再看马上之人,为首者着银甲,戴兜鍪,在月光下熠熠泛着冷光,脚上踩的乌皮**靴不仅裹满了雨水,还挂上了一溜泥星子。
这一行人约有二三十人,马车共有八辆,这本也是很正常的,怪就怪在,拉车的马不似寻常人家中出行拉车的蜀马,倒似卫兵所用的战马。
“郎君,方圆几里除去受灾的,便只剩这一个村落了,想必顾娘子她们定会在此落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