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不待两人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一道雄厚有力道的声音,“夫人这是做什么?阿娇做了什么,惹得你这样罚她?大日头下就让人这样跪着,你也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

曲夫人牵着攸宁,不紧不慢地走出正门,看见原本该跪在地上的陈氏,现已经起身趴伏在阿郎身上了,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攸宁见了阿耶,先行过礼,再例行问候,最后明知故问一句:“阿耶今日怎么这么早便下直了?”

顾向松的语气稍见柔和,注意力也被带到了攸宁身上,“你归家,我自是要回的。你也是,回家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虽说是去侍疾,却也没有信也不寄一封的道理。这一路可还顺遂?”

攸宁笑得讪讪,这确是她的疏忽,平素只记得牵挂阿娘,忘记问候一下日理万机的阿耶了。

只好虚虚应着,“阿耶说的是,女儿下次定当改正。”想起蒲州之事,又说,“一路都很顺利,只在蒲州附近遇见了山崩,瞧见好多遭难的村民都无家可归了,觉得他们甚是可怜。”

顾向松皱了皱眉,“蒲州一事,太常丞述职时也向圣人进言了,赈灾粮款已经发放,许是你们走时还未送到。蒲州刺史是奉国公,此事自有他来操心,与我们无甚干系。”

听到这话,攸宁垂下眉眼,没再多言。

她们在蒲州停留了五日之久,而从蒲州坐马车赶回长安,也不过四日而已。他方才这几句话,便已经表明了态度,无论赈灾粮有没有送到,这都不归他管,自然也就不会插手。

奉国公与阿耶素日交好,攸宁没办法劝说自己相信,这些中饱私囊的行为,身为好友的阿耶毫不知情。

听了他这话,曲夫人幽幽开口道,“侯爷莫要倒打一耙,阿琅满月时我便差人去知会过,言明阿宁的归期,是你不曾将女儿的事放在心上。”

又是这冷冷淡淡的语气,这十数年来,顾向松便是日日夜夜听着她用这不加感情的声线与自己讲话,仿佛自己与这侯府里的一切,她从不曾放在眼里。有时其中还掺杂着些许厌恶与轻蔑,仿佛厌极了他,可碍着圣人赐婚,才被困在这侯府里,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这个认知令他更加恼火,无论武阳侯在外面多么风光,回到家,竟一直被妻子看不起。

大人们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但对攸宁这个女儿,顾向松还是疼爱的,恍惚间忆起自己似乎是听过这么一条消息,但平素繁忙,一转眼便抛之脑后了。

意识到是自己理亏,气便消了大半。

“既是如此,你昨日也该派人再来知会一声,我素日忙碌,你也不是不知道。”

陈氏见阿郎的注意被牵动,连忙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柔声开口道,“郎君,夫人执掌中馈,府中大小事宜一应都要讨她的主意,忙不过来也是难免的事,郎君便不要责怪夫人了。”

顾向松的注意成功又转向曲夫人身上,“阿宁的事暂且不谈,便说阿娇这事,你平素对她们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这次事情还没查清楚,便先肆意体罚,阿娇她好歹也算是侯府的半个女主人,你未免太不将她、将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了!”

惹得曲夫人“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侯爷说笑了,不过跪这么一会儿,跪不坏你这心尖尖命根子。”

说完抬手示意,底下人随即押上来一个老叟,反剪着手捆绑着,被身后人一搡,整个人便匍匐在顾向松面前。

“侯爷看看,可认识?”

顾向松一向不管内宅事,家中办事的小子们不一定都记得,但几个管事的和掌家婆子还是很熟悉的。

“这是账房杜春。”

曲夫人紧接着出声,没等他继续说话,“侯爷认得就好,杜春亲口承认,陈玉娇与之勾连做假账,以谋私利。我们全府人靠这点子进项养活,到最后闹了亏空,钱财都进了这两人的腰包,还是得侯府来弥补。”

“侯爷觉得,她不该跪吗?”

陈玉娇嘤嘤啜泣,顾向松不但没松手,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

站在一旁的容沄先忍不住了,“每月的月例银子就那么点,家中铺面庄子也全在夫人手上,这般下去,阿娘何时才能攒足我的嫁妆?”转头看向阿耶,声音带上了一点乞求的音色,“阿耶,阿娘一心,全是为了我啊。”

曲夫人觉得好笑,“我嫁妆中的商铺田产自与侯府无关,至于府中田产铺面的进项,你不曾花用吗?你平日的吃食、例银,还有每季的衣服首饰,哪一样不是府里出钱添置的?往后你出嫁之时,我和你阿耶自会为你预备嫁妆,该有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不必小人之心,做这种姿态来敲打我。”

容沄被这一番话堵得语塞,曲夫人调转眼神看过去,“再有,陈氏是你的生身母亲,但为妾室,论理,我这个嫡母才该受你一声阿娘,我不在意这称谓,可该有的尊重要有,你若不将我这嫡母放在眼里,往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向松搂着陈氏,没提陈氏的过错,反而对曲夫人说,“今日这事归根结底,是因为阿娇手中没有进项,你虽为主母,但也没必要如此大包大揽,也该分出一部分来交与阿娇,这本也是她应得的,正好,平素你有忙不过来的地方,也可叫阿娇帮你的忙。”

曲夫人心中冷笑,说不敢当,“我当年嫁到侯府,侯府除了这座宅邸与一些御赐的金银和田产,没有一点家当,就连聘礼都是宫中直接赐下的,现在家中偌大的家业,是我贴补嫁妆,一点点经营起来的,而圣人赐下的田地,一大半都被侯爷送给陈姨娘做私房了,侯爷不记得了吗?现在不妨问问你怀里的娇娇儿,可还剩下多少。”

圣人赐下的田地不少,这十几年来陈玉娇和一双儿女过得很滋润,田地有租子,月例银子之外,顾向松每月也会拿俸禄贴补她们娘几个,至于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做假账,来糊弄曲夫人的银子,这要问问陈玉娇的好儿子——也是侯府唯一的小郎君,顾元俦。

小郎君是顾向松独子,陈玉娇像宝贝眼珠子一样宝贝这个儿子,既对其寄予厚望,又颇为无底线地溺爱,顾向松对这个儿子倒是严格,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顾元俦认定最后武阳侯的爵位会传到自己身上,就算自己这辈子一事无成,只靠着祖荫也能富足一生。且他父亲为圣上宠臣,这让他在一众官宦子弟中从来都是被巴结的那一个,长此以往,渐渐变得目中无人,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可前段时日崴了泥,欠下巨额赌债,心里知道曲夫人不可能会帮他,又不敢与父亲说,只好求陈氏替他擦屁股。

陈氏恨铁不成钢,但儿子不能不管,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手里的田产、铺面统统交了出去。

按理说,顾元俦这样的身世,不会有人不长眼,做局做到他身上,但对方是个更有背景的硬茬。

他再如何,也只能等父亲百年之后才可承袭爵位。而那位,乃皇室宗亲,是实打实的有爵在身,父为安王,母舅为昭平侯,及冠之时,圣人下诏册命其为嗣安王。

那日顾元俦前往王府赴夜宴,宴席上玩双陆,例行压彩头,这本也很正常,都是各位小郎君之间的小打小闹,谁家还能真缺那点银子不是?

只是没想到后来嗣王带头,率先压起了房产。

顾元俦在外是极要面子的,即便知道一旦输了便要一无所有,他还是会打肿脸充胖子,一方面也是对自己技艺的自信——前面几个回合他只输了一次,所以小赚了几笔。

说不定呢?说不定他能用这些田产,迎来更大的筹码。

没想到最后一败涂地,不仅搭上了这些,还欠了些现银。

陈玉娇不敢将这件事告知顾向松,但她们从前过惯了锦绣堆华的生活,铺面没有了,便要自己想办法,于是想法设法搭上账房,从曲夫人眼皮子底下找寻可以操作的空挡。

这是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因此二人一开始不敢有大动作,只敢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捞些油水。

没想到顺利得很,渐渐地,便放松了警惕,恰好曲夫人前段时日精力不济,他们的动作便大了些,谁承想她竟在这个档口下令核对总账,于是两个人便被曲夫人抓了个正着。

事后陈玉娇细想想,这件事从一开始便进展得太顺利了,恐怕是曲竟遥那个贱人挖好的坑,就擎等着她跳呢,只可惜她圈钱心切,当时根本顾不得那么多。

顾向松看向怀中人,“阿娇,她说的是怎么回事?”

容沄知道母亲不好回答,悄悄地小声吐槽,“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不想给。”

陈玉娇眼见瞒不住了,抽泣的声音愈大,“郎君,妾身对不住你,是妾身没有管教好元俦。”

然后抽抽噎噎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必要时候添油加醋,比如嗣王的局是多么天衣无缝,顾元俦又是怎么样被逼无奈被迫下注的。

听完这些,顾向松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作者好想和小可爱们互动[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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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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