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虽然找到，但卫灵川尚未想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干脆先带那些盆盆罐罐返回驻地。
她在路上大致分析了几种可能性，首先排除了比较玄之又玄的一些猜测。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其实不多，要么是在熬制某种毒药，要么是在进行什么实验。
目前她更倾向于前者。
至少现在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是存在有毒武器的，就比如禁军中会配备的一种毒烟弹。
但是这种武器的毒性并不是很强，至少跟现代意义中的毒气战还有很远距离。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大盛禁军所用毒烟弹的配方被交给了旁人。”卫灵川并不清楚这种毒烟弹的具体配方是什么，这东西在禁军中的配备并不多，尚戬和闻彦达以前倒是和她提过，但他们军中也不过百余枚的数量，在易州城外那种相对而言比较开阔的环境起不到什么用处。
再者说，卫灵川自己对这种毒烟弹比较忌讳，毕竟周边到处都是农田，谁知道这些不知道具体成分的毒烟是否会对土地和水源造成污染。
尚戬其实在卫灵川开口前就已经想到这种可能性，但他只是领军的将领，虽然知道禁军中配备的这种毒烟弹有什么效果，但无法确认这坩埚中的到底是不是。
“我叫军中专司保管此物的司库过来。”他回到驻地之后立刻就去叫人。
封长归戴着防毒面具仔细观察巨大坩埚中残留的液体。
“这种坩埚一般是用来烧制琉璃的，兖州并不生产这类器具，或许能够查一查这坩埚的来源。”封长归没有从液体中看出什么，反而是在坩埚的底部看到烧制此物的匠人所留下的印记。
这种大型工具，除非是从另外两国拉到兖州来，否则在大盛之内只有两三个州府能够生产，再找有经验的匠人看过坩埚所用石材和底部的印记，应该能大致确认它的来历。
“这件事交给你。”卫灵川知道此事非常难查，赫连克故意做出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被人威胁还是故意话说一半，引他们看到这个曾经的工坊必然另有目的。
现在的情况尚不明晰，更不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分出人手去调查各种可能是必须的，但她自己一定要坐镇在此，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她来到大盛的时间还不久，之前在易州时有催命的倒计时在眼前，她更多是在考虑如何活下去且尽量保住易州城的事，其实并未真正卷入这三足鼎立的三个国度之间的政斗，但此刻她意识到，当自己手握兵权成为一方势力后，有些事情即使不主动出击，也会被人找到头上来。
现在所面对的这些，不过是个开始。
经历过易州之战后，她和她手下异军突起的赤旗营才刚刚拥有进入这场权力争锋的资格。
当真正拿到入场券，开始踏足如今一团乱麻的政局时，卫灵川才深刻意识到，这潭水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领导不好当哦。”她嘀咕一句，开始思考另外一种她最想排除的可能。
这帮人会不会是打算搞出什么瘟疫来祸害人？
毕竟这种事在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
封长归现在着手调查有关坩埚来源其实已经有些迟，她不能就在这里继续等着，既然已经有被制造出来的成品，那么接下来沿着成品调查是最符合常理的方向。
想必赫连克和这些坩埚背后的主人应该都想到此处，说不定也做了什么。
但卫灵川最不担心的就是他们做了什么，刑警队里有句老话，有预谋的杀人案远比随机杀人好破，做多错多。
无论沿着这个方向调查下去有何遭遇，总归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此之前，卫灵川先叫了一名脚程极快的斥候过来，命他暗中送信给霜芽。
此刻他们兵分两路，自己又被兖州的事绊住，若是这两个敌国搞出什么声东击西的事情会十分危险。
但她并不喜欢现在这种相当被动的状态，既然不知道敌人大全做什么，那就未雨绸缪，将他们所有可能做的事情抑制在萌芽中。
既然这些人的打算要么是毒要么是疫，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截断这一切的可能性。
于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卫灵川在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兖州城第一次公共卫生运动”
尚戬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对着卫灵川桌上看上去有些看不懂的字纸研究了一会儿，并且第一时间提出疑问。
“侯爷，这‘公共卫生’是何意？”尚戬感到有些疑惑。
其实他大概能够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明白卫灵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概念。
“既然我们的敌人想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解决这场战争，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卫灵川心中有数，“如果说他们打算用蔓延毒气或者瘟疫的方式来对付我们，那就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以发现对方阴谋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很容易一步落后导致步步落后，最后就算是破解其中的阴谋，也未必能够达成卫灵川想要看到的结果。
“我似乎明白你的打算是什么了。”尚戬思考片刻，说道：“如果这样做，其实对兖州的百姓同样是有利的。”
虽然尚戬暂时不确定卫灵川所说的“公共卫生”究竟包含了什么，但仅仅从字面意思上就能够分辨出一部分。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所以我现在需要和你们还有兖州刚刚到任的官员们具体商量。”卫灵川将那张纸放在一边，又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一些大致思路拿给尚戬，“封长归去追查坩埚的来历，估计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你那里的调查目前只能确定坩埚里的东西并非军中毒气，究竟是什么还需慢慢追查。”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停滞不前，但卫灵川不觉得隐藏在深处的敌人会那么好心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赫连克行事诡异，同样不可信，因此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这是唯一化被动为主动的办法。
“那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尚戬其实已经在心中盘算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得到的答案就是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糕。
“除四害。”卫灵川说起这个词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怀念，在她出意外离开人世的那个年代，麻雀都已经被平反成四有动物了，如今的四害是老鼠苍蝇蚊子和蟑螂，以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这些都是病毒载体。
当然，在大盛除四害是用不上对付麻雀的。
尚戬听卫灵川说完四害的范畴，立刻意识到她所担心的事情。
“你是担心鼠疫？”尚戬很显然知道这种曾经横扫整个欧罗巴大陆的疾病。
卫灵川也不确定在历史上鼠疫是否叫这个名字，但很显然大盛这个国度已经对鼠疫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
“这类疾病并不只是会被老鼠传播，我刚刚提到的另外三种也会传播各类疾病，很容易成为他们传播瘟疫的载体。”卫灵川详细解释着，“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从水源还是各类动物虫豸身上入手，所以要尽可能完成多防备。”
“但这只能尽可能防备瘟疫，如果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毒气呢？”尚戬皱眉，现在似乎没有能够防备毒气的办法。
卫灵川从桌前起身，来到从兖州府衙拿到的城防图面前。
“你看，他们如果要暗中下毒，可选择的途径并不多，如果是经由水源下毒，我们安排人保证水源清洁的情况下，他们很难从水井中找到机会。若他们从河流上游下毒，那更好，我就怕他们不用这么愚蠢的方式。”
这是对方在水源中下毒的可能性，她很快又在其他几个地方打上几个标记，“如果是通过空气下毒，那么他们只能选择顺风处的制高点，城外可选择的地方非常少，我们只需把守这几处即可。”
尚戬认真看过，知道卫灵川已经尽可能考虑到最多的可能。
“如此一来，无法防备的只剩下一种可能。”尚戬将目光从城防图上移开，“现在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卫灵川抬头和尚戬对视，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若是如此更加简单，”卫灵川不知道该不该笑，“若他们打算在城中直接扩散瘟疫，我的经验也许比你想象的更加丰富。”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有这种经验。
尚戬虽然不清楚卫灵川所说的经验到底是什么，但看她成竹在胸的表情，大约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既然如此，我们铺开去做便是。”尚戬再次抬头看兖州城防图，“希望他们真的只是打算对兖州百姓下毒，并以此要挟我们和朝廷妥协。”
虽然他很清楚，那些人的目的应该并不仅如此。
“还是不要指望了，”卫灵川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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