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第一次穿。”
“会不会是衣服有问题,所以孩子起红疹?”
“我做的衣服绝对没问题!”刘通推开门,斩钉截铁。
林纾和纪行迟同步抬头,皆一愣。
刘通阔步进店,“我和周家是邻居,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坑害小孩。你不能乱说。”
“刘老师慷慨大方,和我们几乎近邻关系很好。”周姨拉起路人甲,“你别瞎说。”
刘通得到肯定,洋洋自得,看了眼纪行迟,对周姨说:“周太太,把孩子抱回来吧,他是个庸医,看不好的。”
落在小胳膊上的手忽地一顿,纪行迟显然受到影响。
林纾站起来和刘通理论。
“刘教授,您刚才体验过被人冤枉的滋味,怎么能转头就冤枉别人?”
“是不是冤枉,他心里清楚。他被医院停职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妈就是被他医死的!”
林纾不清楚来龙去脉,想为纪行迟辩解,却无从说起。
这时,纪行迟发声,“我提的休假,不是停职。”
“令慈辗转五家医院,没有一家肯收,最后是我们三院医生愿意一试。手术风险我们已经提前告知,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书,是您亲笔签……”
“那你心虚什么!”
“我只是……惭愧。”
那是他主刀以来,送走的第一位病人,感情流露难免多一些。
没想到,那会成为别人攻讦诽谤的利器。
世界容不下浪漫主义的医生,他们需要的是机器,时刻保持理智客观,没有一丝一毫人性温度。
救死扶伤,不过是句假大空的口号,既救不了病患,也救不了真正敢于救死扶伤医生。
这一个月,纪行反复问自己:再来一次,还愿意接那台没人敢接的手术吗?
他当然说不愿意。
可他清楚地知道,即使情境复现,他也会接的。
可能有点犹豫,可能有点退缩,但最后他一定会接。
纪行迟苦涩一笑,扣上小纽扣,问周姨是不是第一次给孩子裹羊毛被。
周姨说是。
“那不是衣服导致过敏。您看,红疹分布在面部、颈部、手脚,而衣服盖住的地方没有红疹。初步推断,孩子羊毛过敏。”
“婴儿可用药不多,有时间去医院做过敏源测试,生活中尽量避开过敏源。”
林纾瞟向刘通,刘通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既傲慢又无礼,大学男老师典型特征。
身为教师,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别人帮他正名,也不说谢谢,反而一副纪行迟欠他的样子,真令人讨厌。
离开徐记面馆,走不到百米,又下起小雨,两把雨伞在长巷中穿梭而过。
巷中静谧,雨声潺潺,跫音哒哒,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但不像来时那样尴尬。
回到惊鸿小院,屋檐、栏杆、座椅、盆栽上缠的串灯明光荧荧,迎接晚归人。
他们在院子里互相道别,走出两步,纪行迟忽然转身。
“林纾同学,谢谢你。”
林纾回头,见纪行迟站在璀璨银河里,站在和风细雨里,面对她温柔浅笑。
他身后立着一块碑,上刻“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尤其应景。
纪行迟,长得很好看。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长出发现帅哥的眼睛。
“不客气,纪医生。”她点点头,压下伞檐,朝西厢走去。
上楼,开门,开灯,开窗通风,正巧东厢的格栅窗同时推开,纪行迟遥遥望来。
两人皆一笑,隔着溶溶夜色,濛濛雨帘,向对方点头致意。
林纾在吊椅上落座,捧起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蓁蓁:宝儿,我明天十点落地】
“来了!”
虞优一声响,林纾和林姿齐齐望向门口。
门扇推开一条窄缝,搭在门把上的手骨节分明,黑色大衣飘出一角,淡淡眉尾显山露水。
不知怎的,心随门开启的幅度,越揪越紧。
心脏被无形的手拧得皱巴巴的,像颗风干皲裂的干柿子。
门扇徐徐旋转,来人面容如画卷缓缓铺陈,林纾猛地从座上弹起,膝上毛毯噌噌掉落。
窸窣声震耳欲聋。
是他?
在做梦吗?
真的是他!
纪行迟见她,先是一愣,再是一惊,而后眼底云浪翻涌,最后垂下眼帘,自嘲一笑。
长睫毛颤动,抖落细小星辰,落进眼眸中,湮灭了情绪。
“哥?”他身后闪出个人,和他差不多高,戴无框眼镜,穿修身黑毛衣和单薄休闲裤,一只手放荡不羁揣口袋里,另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哥,怎么了?”
“没事。”纪行迟依次看向虞优、林姿和她,逐一问候。
“舅妈,林阿姨,林……林小姐。”
林小姐?这比叫林同学,还要生分。
明明分别之时,他已唤过她的小名,他们都小心翼翼,朝对方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谁料久别重逢,他却称她林小姐。
这是故意和她划清界限吗?
倘若对她没有感觉,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拒绝她的告白。为什么不给她明确答案,还一声不响玩消失?
林纾恍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沉默不语已是答案,她却不死心,犯贱般思之如狂,日复一日。
终究是自己道行太浅,又一次看错了人。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女人,怎么玩得过见惯人心险恶的社会人。
“你啊你,又骗行迟是不是?”虞优揪住时非耳朵,拖着他丢到座上,“让你来见林阿姨的女儿,把你哥叫来像什么话?”
“行迟哥快三十了都没结婚,我二十四你急什么?”时非揉揉耳朵,“妈,你先给表哥安排,放过我吧!”
席间,虞优多次拾掇时非给林纾夹菜,他通常装听不见,最后实在嫌烦,才不情不愿拿起公筷,伸向芋头蒸排骨。
“她香芋过敏。”纪行迟低声嘀咕。
在座之人都听见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人异口同声问。
林纾望向纪行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纪行迟和她短暂视线交汇,便慌慌张张移开眼,仿佛被烫手山芋灼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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