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像裁纸刀一样划破了黎明的面纱,露出白净的天空,况烟早起沐浴,洗去了宿醉的酒气,用黛色的深衣遮住了白净的身躯。
“幸好张兄你只是撞掉了屋顶,要是再往下点儿,撞倒了整栋楼,昨晚真不知道要睡哪儿。”众人皆起,杨潇湘刚走出房门就遇到张隅,于是出言打趣。
“哎呀!杨兄你提醒我了,我得去找水沉木来修补我的木鸢,昨夜酩酊大醉,竟差点忘了此事。”张隅一拍脑袋,好像自己还没完全清醒,甩了甩头看向天花板沉思。
“水沉木?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江晚正好走到二楼的栏杆前,闻言想了想,“或许苗疆赶集的早集上可以找到。不久立冬会有一个冬集,规模空前巨大,张兄可以留意一二。”
“苗疆会在立冬有大的赶集吗,石斛是不是也能在早集上找到?”况烟从三楼下楼梯,望向江晚,询问有关臣药的问题。
“石斛倒有,千年石斛未必得见。看来况烟你们是要双管齐下呀。”易冷稍晚一些从和江晚同一个房间出来,听到了况烟的提问。她知悉治愈灾厄的药方,看出况烟真正想问的是作为臣药的千年石斛。
“就是要双管齐下!有了况烟你们的助力,天下苍生距离脱离苦海就又早了一天。”菅绶已经坐在前堂喝着米粥,爽朗的话语回荡在客栈楼阁中,他不仅对况烟有信心,更对深不见底的叶烛抱有期待。
“菅兄过誉了。”叶烛和况烟并肩走着,罕见地和菅绶客气了一下。
来到苗疆,况烟原本打算直接去找土司痛陈利害,说动苗疆本地的官府协助寻找灾厄根源,但是经过询问,江晚几人都和苗疆的土司没有什么联系,连土司所在的官邸也不甚了解,况烟一行暂且只能单枪匹马,孤军奋战。
“或许是天意如此,你们误打误撞来到的苗峒,恰恰是最有利于打探消息的所在,”菅绶对况烟三人感慨道,“这苗疆有十万大山,里面不知道住着多少族裔的人,他们有的养茶,被称为茶峒,有的酿酒,被称为酒峒,各类溪峒不一而足。而我们所身处的苗峒,顾名思义,就是苗族人最为聚集的地方,苗疆的土司也设立于此。”
菅绶摸了摸下巴:“可惜,我不擅长经营和官府的关系,没法为你们引荐苗疆的土司。话说回来,苗峒处于十万大山的中心,不少中原人士避难于此,这里的早集因此格外热闹。等到了立冬大集,整个苗疆各个溪峒的族裔都会赶来这里,那会儿更是琳琅满目、沸反盈天。”
张隅和菅绶颇为投缘,两位修为盖世的金仙当下像狐朋狗友一样勾肩搭背,率先走出客栈,况烟和叶烛远远缀在其后。杨潇湘日常无事则去茶馆听书,易冷去花市看看有没有新的花种,江晚去马市相马。
在菅绶的介绍下,众人决定先去苗峒的早集搜罗灾厄根源的消息,顺便留意一下修复木鸢的水沉木和作为臣药的千年石斛。这次出门菅绶没有再戴斗笠,即便他一早起来整理了仪表,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因为他脸上的疤痕投来目光。菅绶这次不在意这些,他正和张隅聊得火热。
“菅绶大哥,我昨天看你的剑青一块黄一块的,真神奇啊,不知道这剑有没有名字呢。”张隅看了眼菅绶身后,他今天没有背剑出来。“有啊,就叫青黄剑。”菅绶笑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张隅感觉这个名字不够霸气,配不上昨天宛如铜墙铁壁的剑伞。
“张隅老弟,你也是修仙之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飞升蓬莱,获得长生?”菅绶问起张隅另一个问题,张隅连忙摇头:“我才不想去蓬莱呢,我修这个仙只是为了驾驭木鸢。以后我还要将木鸢传承下去,去了蓬莱这传承岂不断了。”
菅绶闻言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张隅的肩膀:“老哥我也不想去蓬莱,而且还希望修仙的人青黄不接,都飞升不了才好。所以这柄剑叫做青黄剑。”张隅和菅绶与大多数修仙者的目标背道而驰,于是他俩就成了同道中人。
况烟听到从前方飘来的话语,视线看向自己身边的叶烛。叶烛也是金仙,会不会想去蓬莱呢,叶烛此刻的脸上,看不出对菅绶观点的认同或者否定。况烟最初会对叶烛的古井无波抱有浅浅的忧思,但现在况烟沉溺于这种平淡,因为这让他拥有了一股不知来由的安心。
早集的集市位于两座山的交汇处,整个苗峒像一片卧在大地上的银杏叶,当下所走的道路就是银杏叶的叶柄。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房屋,房屋外形不似钱塘那样繁复,而是怀有别出心裁的精巧,宛若山间活跃的一群小精灵。
苗疆的天空格外晴朗,夜间星河璀璨,皓月千里,白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深插入天际的山顶,植被繁茂的山腰,还有覆盖着房屋的山脚,两侧山丘的每段景观都被况烟尽收眼底,最后传来几声飞禽的啼叫作为况烟观察的收尾。
随着道路逐渐变得开阔,嘈杂的声音堆积到况烟耳边,况烟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摊位和服装各异的人群。张隅走在前面,先一步兴冲冲地跑到摊位前交涉,没一会儿折返了回来,刚好遇上才抵达的叶烛和况烟。
“我不会苗语,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张隅沮丧地对叶烛和况烟说,三人一齐将目光看向了菅绶。“我也不会苗语......”菅绶似乎感到惭愧,自诩早来苗疆,既不认识土司,也不会说苗语,“不过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中原人的摊位,我们可以先问问他们。”
况烟和叶烛一起,遍访了中原人的摊位。他们大多卖的是铁器和刀剑,出售花草药材的摊位大多都是穿着苗族服饰的族人在看管。况烟同时也询问关于灾厄根源的消息,结果就是药材和根源都没有消息。
重新和张隅菅绶会面,双方都从对方脸上看不出喜悦,知晓了大家都没有收获。张隅向来对所有事都会尽力去做,这样哪怕失败了也不会留有遗憾。可是语言隔阂像一道天堑,让张隅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他烦闷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这趟是白来了。”
况烟想了想,笑着说:“非也,或许我们是白来了,但张兄你不白来。”
张隅看看自己手上,什么也没有,用手挠挠头:“况兄为什么这么说?”
况烟用叶烛的佩剑削下一块木头,走到最近的摊位前,买下了摊位上的陶瓷笔洗,顺便装满了水。将木块扔到笔洗中,木块浮在了水面上。
“只要张兄你端着这个笔洗,就可以去苗族的摊位前,用手把木块压倒水里,他们就知道你要买的是水沉木了。”说完况烟将笔洗交到张隅手中。
张隅大喜过望,深以为可行,端着笔洗重拾斗志,在苗族摊位前挨个问过去。
“这样,真的能行吗?”菅绶略带怀疑地看向况烟。况烟回以浅笑:“让张兄试试吧,就算没有结果,也比他烦闷着憋坏情绪要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况烟自己也不觉得这么原始的办法能有什么成效,但他还是启发张隅去做了,因为他知道张隅是情绪充沛的人,这时需要行动来消解内心的烦闷,不论这行动是不是白费工夫。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众人听到张隅兴奋地大叫:“找到了!我找到了!”菅绶脸上显露出意外,况烟和菅绶对视了一眼,三人快步向张隅走去。
摊主是一位苗族的老叟,他看完张隅用木块的演示,把白瓷小缸装了满满一盆水,之后当着张隅的面丢了一个木块进去,咚的一声,木块如同石头一样沉到了水底。
张隅指着水缸里面的木块,激动地说:“你们看,这就是水沉木!”张隅不会苗语,摊主只会苗语,两人用手势比划价格。摊主伸出一个拳头,拳头旁边用另一只手竖了两根手指。张隅爽快地在摊位上放下两个金锭,随后伸手要去拿水里的木头。摊主急忙拦住张隅,不断地摇头,嘴里飞速吐出张隅听不懂的词句。
张隅皱眉,看向身后的伙伴,菅绶三人皆是爱莫能助的表情。张隅转过头,摸了摸荷包,从里面又拿出十八个金锭,一共二十个金锭分为两排在摊主面前陈列。摊主见此情景,慌忙收起金锭,张隅趁此间隙眼疾手快拿到木头,迅速离开了摊位。
摊主捧着白瓷小缸,朝着张隅离开的方向大声喊着一些什么。或许是生怕摊主反悔,张隅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位苗族老叟在几声大喊后嗓子开始发哑,整个人气喘吁吁,显然囿于年龄,他的气息不再充沛。
老叟最后把白瓷小缸往菅绶的怀里推,菅绶推给况烟,况烟推给叶烛,叶烛把东西交换给摊主。摊主一边喘着气一边继续说着些什么,众人面面相觑,无奈都不理解。况烟硬着头皮,用中原官话说了一大串有关的和无关的感谢和道歉的话,然后众人学着张隅走为上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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