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韩泽文从小镇回来了。他把货车开到店门前，带下来一个鞋盒大小的箱子。
“这是什么？”
“上次答应给谢家小子的礼物。”
小镇里没有专门的无人机实体店，韩泽文辗转托人从岱山市寄了个入门级的四轴航拍无人机，用来作为小明的毕业礼。
“无人机？”江赦看到盒子上的logo，愣了一下。
他知道韩泽文不缺钱，但是这个牌子的无人机最便宜的也要上千块钱，对于小明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是有点太过贵重了，何况两人还非亲非故。
“谢爷爷不会收的。”江赦劝他。
韩泽文挑了下眉毛，奇怪道：“我又不是送给谢爷爷的，我是送给小明的。”
江赦：“……”
文哥嘴皮子一向厉害，江赦说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绕过店里地上的杂物，韩泽文坐到店里唯一的净土——江赦工作台边休息的椅子上，简单地研究了一下无人机组装步骤，不怎么复杂，他打算留给谢家那小子自己动手装。
“刚才他还这里叫嚷着要等你回来，一溜烟功夫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
“那我等会拿去他家给他。”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江赦用毛巾擦擦手，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凝重，而后他挂掉电话，对韩泽文正色道：
“你的钱找到了。”
他顿了一下，道：“在小明那里，谢爷爷说一定要让他过来亲自和你道歉，任你处置，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也不开门。”
韩泽文把玩盒子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随后道，“带我过去。”
到了谢大爷家，是谢婉给他们开的门，她见到来人，有点惊讶，随后愧疚地代弟弟跟韩泽文道歉。
“小明他其实很乖的，虽然从小家里就不怎么宽裕，但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偷过东西，这次是因为爷爷他突然，他太害怕了，才……”
她想恳求韩泽文的谅解，但弟弟偷盗的金额实在太大，她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情，只是一再承诺一定会尽快还清。
“小婉姐，文哥说没事的，小明他现在在哪？”江赦轻轻拍她的肩膀劝慰。
“谢爷爷还好吗？”韩泽文问。他知道，发现自家小孩偷钱，刚直的谢大爷肯定怒发冲冠。
谢婉拭去眼角的泪，道：“没什么事，就是有点血压高，在楼上休息呢。”接着她带着二人到小明的房间外。
房门紧闭着，里面传来男孩闷在被子里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小明。”韩泽文用指节扣了两下门，“给我开门。”
屋内哭声被韩泽文的声音吓得静止了。
韩泽文没有继续敲门，而是耐心地等待。
须臾，门开了个小缝，露出谢小明哭的乱七八糟的半张脸，眼睛通红还挂着泪珠，嘴唇紧紧抿着。
“文哥……”
谢小明想起爷爷晕倒那天，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姐姐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填进去才勉强足够手术，他偷偷听到医生和姐姐说后续康复还需要很多钱，但是他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
就在这时，他回家帮爷爷取医保卡的路上，看到一辆气派的跑车停在路边，车门还没关紧，一时鬼迷心窍……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到别人的车门没锁，就做出偷盗这种卑劣无耻的行径；后悔自己隐瞒爷爷钱的真正来源；后悔自己没有动作再快一点，只要自己今天出门的动作再早一点，抢先去和文哥自首，也不至于被当场揭发。
错误虽然已经犯下，但主动坦白和被抓个现形的后果和观感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大家只会觉得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一个寡廉鲜耻、不知悔改的小孩。
还没等韩泽文出声，谢小明自己心理防线就崩了，他咬紧牙关，自暴自弃地试图把门重新关上，但是这一次门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韩泽文收回卡住门的脚，把房间门全推开，他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信封呢？”
谢小明轻轻吸了吸鼻子，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被折叠过的信封，递给他，始终不敢抬头，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信封是空的，刚才在门口，江赦和谢婉已经大概和他解释了小明偷钱的原因。
“钱……我都拿去付住院费了，现在拿不出来，我可以去陈叔店里帮忙，可能……要很久，但是我一定会还你的。”
“陈叔可不会雇佣童工。”
“不管什么办法，我去刷盘子，去摆摊，我一定一定会还你钱的！”
“你今天去江赦修车厂看到我的车了？”
“……嗯。”谢小明支支吾吾地回答，他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我本来是要回来拿信封，然后找你认错坦白的。”
“小明，抬头看我。”韩泽文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你不能因为知道偷的是我的钱，所以才懊悔，这钱不管是谁的，你都应该主动去还清，你懂吗？”
谢小明畏畏缩缩的攥紧衣袖，文哥说的对，自己竟然是因为偷了熟人的钱才想着要自首，根本称不上有悔过之心！
他难堪地咬紧下唇，泪水重新在眼眶打转。
韩泽文：“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男孩极力忍住哭腔，“……知道了。”
“信封里统共两万块钱，正好我没钱付你江大哥房租和伙食费，你以后每周六和他去陈叔店里一起搬车配件，搬到今年年底，就当你帮我付给江大哥的房租了，怎么样？”
男孩知道，就他这个小身板，光凭每周搬搬东西，就算搬三年，也不值得两万块钱，文哥只是不和他计较，随便找个事情敷衍他而已。
他惶恐地摇头，坚持找韩泽文要银行卡号，以后摆摊卖东西攒钱还他。
韩泽文轻轻弹了男孩一个脑瓜崩，插着兜含笑道：“还钱可以，不可以去摆摊。你现在要专心学习。”
“好……”
韩泽文站直身体，从门外地板上男孩视线的盲区把无人机盒子捡起来，递给他。
“喏，毕业礼物。”
下一秒，脏兮兮的小孩嚎啕大哭着扑到他怀里。
谢小明的哭声大到快把房顶掀翻，江赦和谢婉赶过来时，只见韩泽文僵立在原地，不知何处安放的一双手在空中乱舞，想要拍背安慰，奈何男孩身上不是泪水汗水，就是干掉的尘土印，球成团的狗毛，实在无从下手。
韩泽文哀怨地转头叹气，早知道就让谢婉把礼物转交给这小子好了，他双眉紧锁，但又怕直接推开会伤了小屁孩的心。
江赦强忍住笑意，帮他把黏人的八爪鱼抱开，“小明，别把你文哥哥的衣服弄脏了，等会揍你。”
“呜啊—呜啊——呜啊———呜……”
谢小明牌火车汽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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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毕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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