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疏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反正长公主府没人管她,乐得清闲自在。
昨日收到沈兄书信,约她去醉仙楼喝酒,顺便庆贺她大婚之喜。
早就吩咐过备马,她用过早膳换好衣裳就出门赴约。
刚回东都信就到了,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来府上拜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当然是不敢。
长公主的威压阴影,百官在她面前都不敢喘气,何况他区区一个九品武功县主簿。
武功县就在京畿附近,离东都近,是他父亲拖了人情给他安排的,等一年期满想必就会立刻调回东都。
任官不能随意离开辖区,这回是有公务进京,顺便找她一叙。
薄疏骑马到了醉仙楼门前,将马交给小二。
成婚后,她日日待在长公主府,难得出来放风,便早到了一会。她提起长袍上楼,小二在前引路,路过雅间时,见一人喝的酩酊,此时不过正午,着实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几眼。
那人眉目疏朗,一身酒气也掩不住周身华贵,气度不凡。
小二看她打量,忙过来提醒:“那位可是宁国公世子,四公主的心肝,长公主的心上人,宁谦宁少爷,您可千万别冲撞了他。”
他便是宁谦?
薄疏做出恍悟的样子,笑道:“竟是宁世子,如雷贯耳,不过看他心情不太好啊……”
小二走过这段路,才啧啧两声:“可不是呢,在这喝了将近半月酒了,每日清晨便来,打尖了才被抬回去。”
看出他八卦之魂已燃,薄疏配合:“哦,这是为何?”
小二引她入座,在一边布置茶水,小声道:“您不知道,宁世子本是长公主的未婚夫婿,却因他和四公主一次酒醉……误事,长公主才大义成全,贵人一直余情未了对宁家百般照顾,如今长公主大婚,宁世子日日宿酒,想来心里也有情义难消,当真可惜了……本也是一对璧人……”
薄疏心内嗤道,醉酒误事,蠢材惯技。
既娶了别人,又在这里惺惺作态?
可笑!
薄疏随手给了赏钱,让一会再来点菜。
她倒了一杯热茶静静等候,临窗外观,待到阳光打下的阴影渐短,一辆马车从街那头赶过来。
沈凤翔刚一露脸,街上即传来一阵轻呼。
薄疏轻笑摇头,李元稹随后下车,看这阵仗避之唯恐不及,沈凤翔却淡定站着,还招手示意,引起阵阵喧哗。李元稹忍不住白眼,骂道:“花枝招展,孔雀开屏!”
沈凤翔反击:“要你管!”
帘子一挑,谢晏也跳了下来:“薄兄应该久等了,二位上去斗嘴如何?”
薄疏挑眉,他怎么也在?上次听了他的消息,还未道谢……
三人衣着气派不比寻常,小二细心招呼上楼,沈凤翔见面也不打招呼,气呼呼的在薄疏对面坐下,语气很冲,“他果然还在!”
薄疏:“他?”
谢晏折扇轻摇:“薄兄可知外侧雅间坐着的是何人?”
薄疏了然,请二人坐下,李元稹也有些气愤:“这人天天在这喝酒,早几日被我遇上,都成婚了还惦记别人的妻子,不知廉耻!”
薄疏:……
“岂有此理!”薄疏佯怒,拍了拍桌子,想到什么,“你们不会是特意找的这地?”
“那是当然。”沈凤翔义愤填膺,“他如此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惦记你的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薄兄你就不想教训教训他?!”
教训什么?我教训了他,长公主殿下不得亲自来教训我,没听到小二说余情未了百般照顾吗?
哦,你没听到。
她刚想意思意思说两句,维系一下自己身为人“夫”的尊严。
大堂里如洪钟般的声音穿破雅间的屏风打断了她。
“长公主!她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教训谁?”
她眉毛一跳,兄台,你会读心术?
同伴忙拉住他:“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男人大着舌头:“怕什么!长公主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我说,她早该安心回家相夫教子!”
“你你你,不要命了,还不坐下。”旁边的使劲拽他坐下。
奈何这喝醉了的男人力气大的根本拽不住,还在那叭叭:“你们读书人就是胆子小,我猜你不知,崔侍郎早就掌握了铁证,马将军被问责是跑不掉了,长公主这个幕后主使还有脸出来,要不说咱们陛下仁厚,这在寻常人家,能容个妇人放肆?”
同伴惊惶不已:“你说长公主是主使?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掉脑袋的!”
醉酒之人却满不在乎:“不然,长公主为何驳回弹劾马将军的奏章,不就是想包庇他?”
“兴许只是失查……”
醉汉哈哈大笑,“你们读书人的脑子,告诉你吧,长公主包庇马将军,就是控制京城的兵权,至于控制兵权做什么,还用我多说吗?”
那人一句一句,音色嘹亮,想来他同伴已经打算放弃拦他自寻死路了,隔壁却突兀传来一声轻响,有人剑身出鞘,薄疏耳力极佳,立即出了雅间。
只见宁谦拿剑指着那人,“竖子大胆,竟敢妄议朝政。”
对方应是认识宁谦,吓的不轻,跪下不住磕头,“宁世子,您怎么在这?在下酒后妄言,还请恕罪,请恕罪……”
“滚。”
对方麻溜跑了,宁谦连日醉酒,又动怒,收剑时身体不稳,一晃就要倒地,薄疏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他。
宁谦借她手力稳住,昂首见一人身姿颀长,青袍上身松松垮垮,不觉邋遢,反而显得面前人仙逸超然,想不起京城中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愣了片刻,才想起施礼,道:“多谢。”
“不客气,宁世子。”薄疏语气凉凉,唇边带笑,让人不知何意,只是她说完便转身走了,也来不及深究。
回到雅间,沈凤翔便看着她笑道:“薄兄,好风度啊!”
一时分不清这是正话反话。
“情之一味,薄兄到底还是尝的太少。”谢晏一语道出真相。
薄疏笑笑,浑不在意,情字缚人,不如无牵无挂潇洒一生。
李元稹:“不过,刚才外面那人说的确有其事,如今朝中局势紧张,长公主处境不妙,薄兄可得早做打算。”
沈凤翔也感慨不已:“本以为你和长公主成婚是件好事,日后定能平步青云,却反受其牵连去了北门,前朝太子被废,北门一片荒凉,只余一些老弱病残富贵闲人在那,空负薄兄一身才华……”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长公主那般人物这点牺牲倒也值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他向薄疏挑了两下眉,“怎么样,薄兄,成婚这么久了,长公主可好相处?”
长公主嘛,自然是世间少有,人间绝品,薄疏自觉只是凡才,只敢仰望,莫敢企及,她轻笑一声,不答反道:“我们聊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叫上酒菜,小二都等急了。”
“对对,聊得兴起,都给忘了。”谢宴也笑。
几人略过刚才的话题,备好酒菜,说好了不醉不归。
无人察觉,那个狂言妄语的酒鬼出醉仙楼后一路东折西进,等到拐入无人的巷子就挺直了腰,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
大秦律,醉酒纵马者罚银两贯,仗十五。
薄疏醉的不行,但遵纪守法,由沈家马车送回长公主府,还不忘吩咐人去醉仙楼把马骑回来,小心的不让他们靠近自己,等人都收拾好出了房门,才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睡,直接睡到傍晚,过了饭点。
大厨房不想麻烦,采薇就做了面给薄疏送来。
“多谢。”
她中午吃得不多,光喝酒了,三两下吃完面,采薇收拾好下去。
饭后薄疏不知从书房哪个疙瘩角落掏出一本话本,正好消遣时光。
话本文笔不错,开头一落魄富家公子和千金命运邂逅一见钟情,略俗,勉强可读。
后续有些离谱,那千金不顾家族反对下嫁给他,他家人却并不满意,对她百般搓磨,薄疏看的皱眉。
接着落魄公子科举中第,一朝富贵,繁花迷眼,早就忘却当日和千金许下的海誓山盟,在外寻花问柳,斗酒诗会,乐不思蜀。
千金本也是有些性子的人,一朝嫁人却突然学会了侍奉老人、体贴夫君、宽容大度、无怨无悔……
薄疏气笑了,直接翻到结局,果然,公子幡然悔悟,和千金重归于好。
呵呵,真是……不错的结局。她将手中的书握得紧了又紧,最后直接砸了出去。
可恶,本来想着看会闲书打发时光好睡觉,这下一股郁气盘旋在胸中,更睡不着了。
她靠在椅上,透过窗一眼望到天上的明月。
算了,不如出门逛逛。她起身活动下筋骨,打开门不防外面站着个人,吓了一跳。
“采薇姑娘,可是长公主有事找我?”
薄疏心里一紧脸色发白,天色已晚,不是要找我侍寝吧?!
采薇脸红的像苹果,“不……不是,驸马这是要去干什么,奴婢可以代劳。”
薄疏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必,刚吃完面,我随处走走消消食,这么晚了也不用你伺候,回去休息吧。”
“哦……好……您慢慢逛,奴婢告退。”采薇施了礼转身匆匆离去。
薄疏感觉有些怪异,但没有多想,出了院子随意走走。
月明星璨,薄疏信步闲逛,长公主府四通八达小路纵横,走了一刻有余,抬头一看竟到了翠微殿,正想择小道离开。恰值侍卫巡逻,看见一个陌生人影还往小路钻,想也不想抽出刀挥向薄疏。
“何人在此?!”
薄疏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缓缓转身,笑,“……是我。”
“驸马!”那人赶紧收刀赔罪,惶恐不已。
薄疏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道:“无妨,你也是职责所在。”两人一番解释,薄疏打道回阁。
只是万万没想到……
长公主府里突然流言四起,说什么驸马爷苦思长公主,情到深处,深夜不眠,竟去翠微殿外,遥望长公主的寝殿,聊解相思之苦。
厨房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鹿鸣走进厨房,听见小丫头在窃窃私语:“你听说了吗?驸马她……也太痴情了吧!”
“可不是嘛,也真是可怜,整宿站在殿外,连翠微殿的门都进不去。”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呜呜呜,殿下怎么就不珍惜呢。”
咳咳,一声咳嗽把两小丫头魂都吓破了,背后议论主子,是会被扫地出门的。
她们哭丧着脸转身,见是鹿鸣姑姑,就要跪下求情,鹿鸣拦住她俩,表情严肃,出口却是:“你们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薄疏:整宿过分了!
商九韶:本宫许你站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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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仙楼巧遇宁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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