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鸡未鸣、日未升之时,秦素便已睁开了眼。侧过头,散落了一枕的青丝如墨丝入水,四散而逃,其中一缕还被身边的男人压在身下。
秦素动了动,转过身闭上眼想要再眯一会儿,却不想身旁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今日无朝,陛下不再睡一会儿?”秦素稍稍后撤了些,头稍稍低下了些。
“不了。倦怠容易,勤苦难。”皇帝揉了揉眼,看见了身旁的秦素才忆起身在何处,抻了抻腰,便坐起身来,“何越。”
“在”门口等候已久的何越领着服侍的宫人进了内室。秦素本想再躺躺,可皇帝在这儿本身便是件累人的事儿,便是什么也不做,心里也始终绷着根弦。
还是去陛下侧殿侍寝好,去了当晚就能回来,还能睡个好觉。秦素心里暗暗想着,扶着床沿伸下腿踩在鞋上。
“你怎也起来了?”皇帝见秦素穿着肚兜下了床,也没叫伺候的人,自己披了衣服、捋了头发顺手接过了那些伺候宫人的活。
“哪儿那么多觉呢。”秦素接了宫人手上的腰带,给皇帝系上,无半点忸怩之态。反倒是皇帝颇有些不自在,偏了下脸。
“我出去看看他们东西备好了没。”秦素见此,后退一步出了门。
见秦素出去了,皇帝竟松了口气来。许是因着素日与其不甚亲近的缘故,平日燕尔还好,这穿衣洗漱之类的常事反而觉得不便。捧了帕子的何越微微低头,压下嘴角边即将涌起的笑意。
芷兰捧着衣服站在外头,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看见秦素只穿了一身内衫走了出来。
“娘娘”芷兰忙把手里的外袍抖开给秦素披上了,趁着挨近的功夫悄声问道,“娘娘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透透气。”秦素自然不能说是因为陛下在她面前换衣服洗漱尴尬才出来的,只是淡淡地道。
“这时节还好,过些日子就要入秋了。娘娘总要顾及着身子。”芷兰刚说了句,便见门口挤了个心彤出来,微微一愣,转过头与秦素对视一眼,见秦素点头,方走出门去,避了人问她,“怎么了?”
“姐姐,刚听说佘宝林动了胎气,已是见了红,宣了太医。如今报信的人就在门口,被黄总管拦下了。”自秦素晋了贵妃,身边的一干人也跟着鸡犬升天,有了职级,黄佼也从个管事成了千福宫总管太监。芷兰知道有他在,外边总翻不过天去,但这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胎,也不能干晾着。
“我回娘娘去。”芷兰转身低声与秦素说了。秦素当即便扬声于内室道,“陛下,佘宝林胎动了。”
屋内一静,而后听得脚步声愈近,门帘一掀,皇帝便走了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样了?”
“臣妾不知,只是报信的人来说见了红,又宣了太医。到底如何,恐怕消息还没传来。”秦素抬眸道,“臣妾颇有些担忧,意欲前去。不知陛下可愿同行?”
“走吧。”怀胎数月,从未听闻佘宝林或是这胎有过不好,这个时候,着实不该。
一行车架浩浩荡荡地往佘宝林的琅月轩去了,途径萧婕妤的胭霞殿时,大门紧闭,看不见院子里的箱子和东西,乱糟糟的一堆,满是寥落景象。
自昨日回来后,萧昙华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到此时,已是坐了一夜。此时,她正抓着半截破碎的玉簪,痴痴地看着。
人言,白玉无瑕。若这无瑕的白玉刺到人的血肉里,割开皮肤,一点点流出血迹来,绽开皮肉来,露出骨肉来,该有多好。
萧昙华如此想着,眼前也似乎出现了如此的幻影。断了半截的葫芦钗在她那光柔洁白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划破的皮肉顺着刀口裂开,白肉和血丝整整齐齐地向两边绽放,美的很。可惜,没有看见那洁白的骨头。
一刀又一刀,手里的利刃不知何时换成了匕首。匕首顺着原本的刀口向下划,一下接一下,刀刃磨着骨头,声音有些钝,心跳得有些快。她既是害怕又是向往,这骨头和皮肉可不一样,皮肉还能缝上长好,这骨头被磨损了,也就是磨损了,再也长不回去了。
念及此处,她反而愈加兴奋。甚至升起了直接拿刀砍断骨头的念头。像那些传说中战地的人们一样,砍断了腐烂的手臂,放在火上把肉烤实了……抱着个残躯,像一只断腿的野狗独自舔舐着伤口,又孤寂、又满足。
“娘娘”门口的响声把萧婕妤从自己的幻想中警醒,她压下心底的期盼,装作一如往常的样子,硬挺了声道,“何事?”
“娘娘,佘宝林见了红,陛下和贵妃娘娘听说消息已是赶过去了。”知春进了门也不多走,只站在门口便能急急回了。
“知道了。按理我也该去看看,只是这两日颇有些风寒发冷,若再带过病气去就更不好了。你去给我拿碗红糖姜水来,我再去床上躺一躺。”萧婕妤忽而生出了一股无可抑制的愉悦感,她强压着,等到知春退下了,才裂开嘴角,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纤弱貌美,一双柳眉本该写满了愁绪,可底下的眼与嘴角又咧得太大,看起来既美且妖,与她平日里大不相同。
知春出了门,方才缓了口气。看这样子,她家是缓回来了。被打压、侮辱、陷害……这都没什么,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像冬日里冒在土里的虫,默默地埋着、忍着、伏着……一直等到春天,破土生翅,煌煌浩渺,遮天蔽日,无人可挡其去势。
萧婕妤不知知春作何想法,自拧了帕子洗了脸,拆了头发,等知春拿了水来,一口饮。上床之前还特意嘱咐,“去库里挑上两样缎子,等别人赏了,咱也别拉下就是了。若有人问我,你就说我病了,不敢太过折腾,只先静养看看。”
“是。”知春服侍萧婕妤躺下,出了门也有了心劲儿,一边张罗着小内监宫女们把昨儿匆忙拿来的东西轻声收拾了,一边捡了两匹织金的缎子,等着信送去。
屋内床上,萧婕妤闭上眼,却精神的很。她想起那个中宫大殿,她坐在一边,看着佘宝林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滑下来,红色的血如花汁子一样流成一道小溪。一道成型的男胎顺着佘宝林的衣裙底下就流了出来,面色铁青,还带着一截血带。
可是他还会爬,一爬就是一道血痕。他爬到皇后的身上,皇后面色铁青;他爬到秦贵妃身上,那贱人万年如一的冷静范也不见了,只剩下惊恐;他爬到大公主身上,大公主也面色铁青,倒在钱充仪的怀里,那卑贱的商户之女只能抱着那个死孩子痛苦……秦太后不是一直想要孙子孙女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萧婕妤快意地替所有人安排好了结尾,而后终于呼吸绵长地睡了过去。
鸡鸣日升,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这个剧情好俗,争取写出点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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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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