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谜底

“娘娘”清鹤掀了帘子,端着甜汤走了进来。

秦素一抬头,才发现桌旁的蜡烛摇摇晃晃近要熄灭,刚要起身就见清鹤快步过来,拿了剪子,把烛心剪了些许。

“娘娘想什么呢?”清鹤挑得灯芯亮了,才又放上灯罩,随口问道。

“你可听说过宣城公主的旧事?”秦素站在桌边,若有所思地拿起勺羹,放在碗里晃了晃。

“殿下是太后养女,奴婢等人自是听闻过。”清鹤向外看了看,窗外树影参差,看不出什么来,“因着自小抱到太后膝下抚养,故而颇得太后宠爱,被视为亲女。”

“她生母是瞿更衣?”秦素放下了手中的勺羹,青白碗里的黄金粟慢慢地又凝在了一起。

“奴婢打听的少,倒是不知。”清鹤总觉得外面有声音,一心二用地答了。

“她出生三个月不到就被抱到了母后这儿,生母是谁连朕都不曾记得。”门帘一动,皇帝竟出现在了屋里。

“陛下。”秦素一惊,手里的勺羹落在碗上发出一声脆响,“怎没人通报一声?”

“朕刚看你这屋子暗着,便想看看表姐可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故意阻了他们通禀,悄声进来的。”皇帝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跟着的何越颇有些尴尬,只好低了头竭力藏着自己。

“我这儿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光能看,还能搜呢。”秦素垂了头,眼角向着床上一瞥,落在皇帝眼里,颇觉腰疼。

“对了,表姐怎想起了宣城来?”皇帝坐在桌旁,瞥了眼甜汤,自己斟了半杯茶,尝了一口。

“今儿我去万寿宫,正见着了她。这晚上没事儿了,不知怎地就想了起来。”秦素也坐在了一旁,给清鹤递了个眼神,把手边的汤推给了皇帝,“这是前两日分来的姑姑做的,不甚甜。”

皇帝也不推辞,尝了口,果然是米香味,只是太过寡淡,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我曾记得,进宫之前倒是去二舅舅家客居了几日。正巧,宣城公主也来了,说是替娘娘和陛下给舅母送寿礼,叫我们几个姑娘陪着。现下想来,她这是给哥哥选妃来了。”秦素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握在手里。

“当时虽未曾如此想,但贵妃进宫确是因宣城所言。”皇帝看向秦素,“母后原本想的是秦家的三表妹,朕也未曾还见过,只听说聪敏机警又温柔懂事。但那日宣城去了,回来与我说,三表妹好是好,但争强好胜之心太过,恐怕不愿居人之下。求而不得,也有可能会铤而走险,倒是和萧昙华很像。”

皇帝谈及萧婕妤时,脸色便不似刚才,秦素心底一颤,早就沉寂在心的疑问不由脱口而出,“萧婕妤所犯何错,妾见她时,倒觉得她颇为委屈,似乎自己也未曾明白。”

“她罪便在自身不明。整日只知拈酸吃醋,忘了根本。”见皇帝颇为不喜,秦素便闭了嘴,只点了点头,继而听道,“连别人给她的药里掺了毒都不曾知晓。”

秦素一时未曾转过来,萧婕妤误食了旁人的毒药似乎也算不得过,只是一时不好再说。等到**之时,汗滴落枕,忽而灵光一闪,钱充仪怀大公主时,萧婕妤为了求子,曾给自己与陛下进补,甚至与一直不对付的晋王侧妃走得很近。

轻纱滑落,淡红色的胭脂如泼墨般落在洁白的毛毯上,遗留下点点艳色。到处弥漫着薄雾尘烟,秦素睁着眼睛,却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看见一小截肉色的舌头慢慢地隐藏在绯红唇瓣里。

你是谁?你在哪儿?秦素伸手想要触碰到面前的人,却只堪堪与温热的皮肤擦过。她收回手,指尖上似乎残留着那人的味道与灵气,只是闻一闻,就好像听到了一声悦耳如铜铃般的笑声。

闭上眼,那人似乎又回来了,她用手指在秦素的胸前点了一下,白如凝脂的胸前便落了一瓣桃花,仿佛是用笔细细画上的,又仿佛它天生就长在此处。秦素睁开眼,那细长素白的手指尖彩粉点点,指根处金色的镂空戒指分外的眼熟。

是宣城。秦素猛地睁开眼,头上湿湿的都是汗。她侧过脸,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边,缓缓对着漆黑的棚顶长出了一口气。

有些,睡不着了。秦素想起白日里在万福宫中,宣城忽然贴过来,与自己眼对着眼,鼻对着鼻的场景。尽管她只是说相看看自己鬓边的珠花,但她凑过来的那一刻,她的睫毛似乎能碰到自己的脸,她的气味也侵袭了自己的鼻腔……说不上当时的心跳有多快,秦素只记得出来的时候,吹了好一阵子的风。

没想到到了晚上,竟因着她一个动作,做了这样的梦,还睡不着了。秦素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白天的事情。

宣城说,佘宝林身边值夜的宫女与贤太妃身边的大宫女有亲,说是碰巧不慎,但佘宝林宫女的家中不知何时,多了块地和房子,连身份也成了宣平公主的邑户。

佘宝林流产于贤太妃等人并无好处,除了嫌疑和防备,她们什么也得不到。秦素想着自己为贤太妃辩解,却只得了宣城一笑,而后她便突然凑了上来,近近地看着自己,睫毛像刷子一样从上之下缓缓滑下,又停了半刻,方才坐了回去,说自己鬓边的珠花的珠花不同以往。

可那时,自己的心全乱了,再记不得要与她说什么。

便是此时想来,秦素的心也跳得厉害。

“何时来的信?”皇帝进得门中,未等何越关门便急急问道。

“三日前所写,一个时辰前传入宫中。”统领罗青沉声回答,“臣已令人快马前去核实,只是左卫大营距京不过百里,两日便可进京。可城中禁军不过万人。”

“京中护卫多少朕心中有数,京畿驻扎的兵营如何朕心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朕只问你,除了以高瑗家眷为质,锁城拒敌之外,你可还有良策?”皇帝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京中布防图。

“微臣以为,对付高瑗不必兵戎,只需陛下屈尊,去请一人即可。”罗青似乎成竹在胸,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请陛下纡尊降贵,请前太尉、威烈将军卫老将军持兵符,接管左卫大营。”

皇帝一僵,缓缓抬起头,停了许久方才道,“这话是谁教你?”

“微臣自己想的,无人教授。”罗青似乎早料到皇帝有此一问,答得飞快,说完,才觉出来不对,立时头皮发紧,心如擂鼓。幸而他低头半跪,一时看不出异样来。

“你若能想到此处,朕只怕半夜都睡不安稳。说吧,是不是宣城与你说的?”皇帝见罗青双膝曲地,俯首不言,不由低头一笑,“除了她,也没人念念不忘孝宗的旧事了。”

“殿下虽有私心,但卫老将军确实在军中威望甚高,又一心为公。便是委屈多年,危急之时仍奉旨出征,大胜凯旋又解甲归田。殿下曾言,若卫老将军果有二心,这天下怕是早姓了卫了。”罗青说完便自知失言,不由以头抢地,“微臣失言。”

“朕再想想。传太尉、禁军都统、兵部侍郎进宫。”皇帝低着头,用笔细细勾勒的城防图纤毫毕现地映在他的眼中,却半点没映入他的心里。

宫中有一处院落,原本唤作绾心院,自孝宗之时便成了失宠、入罪妃嫔的囚禁之所。此时,披头散发坐于院中抬着头痴痴望天的,便是先帝驾崩之日诋毁今上、被秦太后命人关在此处的先德妃了。

她把被子铺在了院子里的地上,抱着膝盖坐在上面,遥遥看着夜空里的月。她还记得就在一年前,先帝还特意命人张灯结彩,给她过了生日。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不甚完整的月亮,偎依在先帝的怀里。

先德妃闭上眼,微微往后靠了靠。什么都没有,那人已经不在了,那个一直以来的依靠,在她入宫后三千多个日夜一直陪伴着、牵挂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先德妃倒在地上,半边头发都落在了泥土上,脑海里想的,还是当初的日日夜夜,海誓山盟。

“那个疯婆子又跑出来了?”门后细碎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闭着眼,却竖起了耳朵。不知是哪个贱人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与她说一句话。唯一一个与她对骂的嬷嬷,在对骂的当日被割掉了舌头,之后,无论她眼前就再也没有出现半个人影,所有人都躲着她走,只有堂中偶尔会有馊了的饭菜。

“她怎么还不死?”还是那个声音,她在心底笑了一下,这个声音的向来言语阴损,只是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公鸭嗓的孩子。

“别多话。”一个颇有些苍老的女声训斥了他。

“怕什么,她都睡着了。”那个公鸭嗓底气不足地说了句,而后停了停,似乎在看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原来他们也被关在了这里。先德妃默默地想,一动不动地装睡。

“她以前也是贵人?是和陛下作对的人?上头为什么要留着她?”刚才好像有人与他说了什么,听着话的意思,好像知道了她的身份,起码知道了她是先帝的妃嫔。但他不知道,在先帝时,她德妃是多么的受宠,无论是王皇后,还是昭妃,她们没一个人敢说她一句不是,就连太子,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于她。她进宫八年,得宠八年,她的内库装满了天下的奇珍异宝,她的宫人可以在宫中为所欲为,她的家族被先帝连番拔擢……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脚趾开始有些发凉。这一切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日都没有了。泪水顺着脸侧缓缓地滑下,都是太子,一定是太子,他知道先帝对他不满已久,他知道先帝要废了他,他知道再过两日先帝要收缩京畿防卫,然后下废黜的诏书……他知道了,他先下手为强,弄了个宫女把陛下害死了。

太子把陛下害死了。她睁开眼睛,麻木地睁开眼。这句话她喊了无数次,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就连服侍她日久的宫女都远远地跪在地上,高喊着太子饶命,娘娘疯了。那些值守的侍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眼看着她被大力太监堵住了嘴,抬到了这么个破地方……只有一个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呢?她在哪儿?她的夫君是晋王啊!推翻了弑君的太子,她的夫君就可以名真言顺的继位,为什么她还不来,她在干什么?

先德妃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那一片天,而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你”她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拉过来的破被捂住了口鼻,她奋力挣扎着,她还不想死,她还想等着出去,为先帝报仇,富贵晚年……

眼看着先德妃就要挣脱开来,又从暗处冒出来两个黑影,一左一右地按住她的手臂,直到她再也挣扎不动,僵在原地,没了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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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贵妃
连载中云观出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