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夜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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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一共有三个贵宾级别的包间,里面的空间装横要比媒妈的房间还好。屏风画扇,铜炉紫烟,雕绘着鸳鸯戏水、比翼双飞各类花式的桌椅软榻,但唯独没有床。

这也是媒妈立下的规矩:秦楼女儿卖艺不卖身。

来此只能饮酒吃食观景赏乐,有雅韵,挑情趣,却不是纵情之地。这一点沉香也是极为赞同的。毕竟她可不想养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再亲手开栏放猪让它们把白菜拱了去。

当然这就导致,在客人没有点餐点曲点人的时候,包间里面只有伺候的小厮侍候在左右。

这正合了钟崎的意,与少爷共处一室方便他打探一些少爷在秦楼的真实近况,一进秦楼他就发现呆着这里是一分一秒的乐趣都享不到,不如抓紧时间做任务;

这也合了商杰的意,与客人呆在一个屋檐下方便他拜托这位客人向自家老爹发出求救信号,虽然秦楼这几天过的小日子也不错,但金窝银窝肯定不如自家的狗窝。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钟崎下意识低头等少爷先说话,这是作为商家仆从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商杰也下意识抢先说话,不觉异常,这是作为娇宠长大的小少爷一种理应如此的精神认知。

“你知道扬州城商记吗?”商杰一边偷偷瞅着门口一边搓着小手,小声问道。

扬州人,谁不知道商记?按沉香的话说就是商杰和人相处时候总有点社恐,不太会打开话匣子和人聊天,所以在拜托事情之前多此一举地又问了一句商记。

只是令商杰没想到的是钟崎头摇的飞快:“不知道。”

钟崎听到“商记”那一刻心脏就咯噔一声,他来的时候年掌柜特地叮嘱过不能让小少爷发现自己的身份,但一见面小少爷就提到“商记”莫不是发现什么问题想要试探自己?

不行,坚决不能被发现。见小少爷满脸疑惑不解,似乎对自己的说辞并不相信,钟崎咬咬牙,继续补充:“我不是扬州这边的人,只早年听说秦楼盛名,这次终于有机会路过扬州,所以特地来秦楼逛逛。”

“你不是扬州人?”商杰挠挠头,感觉到了难办,这一周才来的一个客人难道就让自己错过了吗?也是,本地人谁来逛秦楼,去其他随便一个花楼都要比秦楼热闹。

“嗯,我是温、温州人。”钟崎情急之下拿自家媳妇的祖籍凑数。看商少爷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少爷虽年幼却心细如发一下子就发现自己不知从哪里暴露的马脚并从中试探,还差点让自己露出破绽,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也幸好自己足够机灵,将少爷糊弄过去。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向少爷打听什么处境以免再引起少爷的怀疑。但旁敲侧击一点还是可以的,于是钟崎咳嗽两声道:“少、小子,你在秦楼多久了,和我讲讲这里怎么样,我看大厅乱得很也没什么客人,外头那些姑娘们怎么样,别是个黑店吧?”

说着,还故意装出害怕的模样来。

商杰遭逢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客人是路过扬州不识商记的萍水之人的悲痛中,又被钟崎没有消费**甚至开始怀疑秦楼是个黑店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这怎么能行,人出不去,那进来的钱就必须赚到手才行!

商杰痛定思痛,殷勤地握住钟崎的双手开始积极热情介绍起秦楼的如何如何好,从饮食小酒到佳人丽影多么多么妙,一张小笨嘴硬生生将秦楼夸了个天花乱坠……

钟崎晕晕乎乎就下了一单又一单,已经进入享受模式的他睁眼即是迷离之态。而迷蒙的双眼下是他逐渐安定下来的心,少爷这么夸赞秦楼看来这几日却是过得不错,也许进门那一菜刀是真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

楼下,积菊正在和沉香汇报她听到的情况。

沉香听得忍俊不禁,“所以商杰那个小笨蛋还没有反应过来?”

“夏荷姐姐已经进去跳舞了,他们两个没有再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沉香小姐,商少爷在秦楼做活的事情肯定会被商老爷知道,会不会因此把人接回去。”积菊对这个一天洗碗拖地叠被子家务活样样全包的小少爷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就不是我考虑的范畴了。进我的楼,规矩自然是我说了算。”沉香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脆生生地嚼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中化开。

只要这商老爷不想把孩子教废,就会明白人放在秦楼比自己家要好的多。反正沉香不会因为怕损失赚取一百两银子的机会就把商小胖子当一尊小弥勒佛供奉起来。

天知道,她第一天发现这小胖墩连自己衣服都不会穿时候的无语和震惊。

两人正说着,秦楼门口又传来声响,一下子有六个男子进到大厅。

这六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颠簸疲惫的样子,进楼后也不算客气,最年轻的那个四处张望看见积菊后立刻说道:“我们找人,有没有看过……”

“没有。”沉香截断了那个年轻男人的问话,她的脚蠢蠢欲动,准备将这几个没礼貌没眼色的男人丢出去喂泥。

“小戟不许没礼貌,退下。”一个脸染灰尘的络腮胡男子训斥道。

“大哥?”

“到后面去。”男子再次训斥。

青年有些急躁地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没有再说话后退了三步位置。

沉香不高兴的小脸这才好看一点。

那个络腮胡的男子朝沉香露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我们跑了一天江都县,兄弟们几个都累了,说话没个分寸。可以在这边暂坐片刻,和姑娘讨口水吗?”

“可以,一两银子六碗水。”沉香道。

“一两银子六碗水?”后面那个年轻男子又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大哥,我们还是走吧,不用喝水,有时间还可以跑跑别的地方……”

他说着时候,最前面被叫大哥的那个络腮胡男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柜台上,“好。”

一时间,年轻男子如同被他的动作禁了声。

沉香收了钱,让积菊去倒水,顺便也打量起这六人。这几人说话明显带着口音,不是扬州人,又风尘仆仆疑似要找人,加上领头还带有佩刀,要么是官差微服办事,要么是大户家族里的侍从在异地寻人。

考虑到这几人神情焦灼,且纪律不算齐整,是家族侍从的机率更大。这个领头的男人很聪明,说是想讨碗水但沉香知道多半是准备借此机会和自己的打听情报。他们特地进青楼这种地方打听,丢的多半也是孩子或者姑娘。

不算礼貌,但肯掏钱。

沉香还是比较愿意配合并对他们几个人保持微笑的。

“我姓杨,名朔。刚刚那冒失的小子是我的同胞弟弟,叫做杨戟。我单独再为他给你赔个不是。请问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杨朔看出来这秦楼做主的是面前这位小姑娘,坐下后便开始与她搭讪。

“沉香。”

“我们家公子不小心走失,所以想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见过。”杨朔说道,他从布包里掏出一副画像。

画质皱巴巴的,上面是一位清隽温雅的小少年,瞧着比沉香还要小几岁,穿着月牙白的衣衫,长发束起,眉长眼细,手上还握有一块小兔造型的碧玉环佩,还挺可爱的。整个人让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教养极好的公子。

“这是你们家公子?”沉香问道。

她感觉这人与从方氏药铺回来那晚马车里的那个男孩眉眼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们身材并不相同,画像上的小公子身材俊朗匀称一看便是富家生养;而马车上的男孩瘦弱苍白更像是灾荒地区出来的乞儿。

且两人气质也截然不一,小公子温雅如玉,小小年纪就有了翩翩公子的风态;那个男孩却如同囚笼中的幼兽,弱小无助但也尖牙利嘴,沉香还没忘记自己被喷得满脸唾沫的情景。

“是。”杨朔回道。

“丢了多久了?”沉香问,如果失踪的时间长,挨饿挨冻又遭人欺负,样貌和气质发生变化也是有可能。

这个问题杨朔犹豫了一下,说道:“几天前走丢的。”

他问过很多店铺了,只要和那些人说自家公子走失一个多月,一般人都挥挥手让他们走,连帮忙回忆都懒得去想。

毕竟丢了那么长时间,一般人都觉得找不到了。但如果说是最近丢失,心中的友好善意便会发作,也更愿意一起帮忙回忆最近是否见过小公子的身影。

他们也是靠着这样的询问方式,才能一路找到扬州这边来的。

只是非常不巧,这刚好对不上沉香所想。沉香摇摇头,那便不是她那日所见的那个男孩:“没有见过。”

也是,若真是被拐卖到扬州,她当时帮他撕开嘴上胶布时候,他也不会嫌恨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吐她一脸的口水。

“不过,你们或许可以去竹苑瞧瞧。”沉香看那几人听到自己话后,状态明显失落下来,看着一两银子的份上便额外卖了他们一条线索,

“听说竹苑这个月新进了一批人,也有这么大的小男孩,可以去找找看你们家公子是不是也在其中。”

——

从马车上被带下来后谢瑾言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里,他好像被上了药丢到一个小房间里,每日汤水吊着,缓了几日才逐渐清醒过来。

“真是晦气,花那么大的价钱我还当是什么宝贝,结果送过来就是一个破败的病秧子身体。”一个中年女人走到谢瑾言床边,扯住他四散的长发将脑袋提起打量,妇人下垂的眼睛中泛着血丝和浊黄,动作粗暴,像在潭江里栖息的水鳄,整个人透着股难以言说阴冷。

“惠妈妈您别生气,这小子别的不行但脸是这一批里最好看的一个,肯定能拍出一个好价钱。”有人劝道,是个温和的男音,话里却也透出一股冷酷来。

“罢了,我看他也好了一点,叫手下人安排上,等伤养好了月底就放出来拍卖。”

“不先调教一下吗?”

“花那副大力气做什么,就他这身板年底都不一定活得过去。再说那帮子人,不是有很多就喜欢这样子的吗,难以驯服的小野马,哼哼。”

“娘,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可怜啊。”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声音从后面响起。

女孩的眼睛被一只带着陈年旧茧的大手给遮住,“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珊珊,不要心疼男人,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惠妈妈的声音从女孩头顶上方传来。

“他们都该给我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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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养夫记
连载中银那达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