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藕生道:“疑心疑心又要疑心,皇帝他除了疑心还会做什么?我看啊,就算殿下就算真把他当神仙一样供起来,皇帝也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看他不爽。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做什么都是错,不就是什么都可以做吗?要我说,正好武娘子外祖父手里有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殿下入赘到武娘子家里,举兵造反得了,省的在这过得憋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上面还有个老东西一直揪错处。”
阮嘉薇慌忙道:“你疯了?什么话不过脑子就敢往外说?要是被被人听到了,别说你的脑袋,你爹的脑袋你娘的脑袋,你九族的脑袋都不要了是吗?”
不知怎么的,谷藕生居然没再反驳。
阮嘉薇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惊慌失措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泛起的涟漪,似乎都成了幻梦一场,“殿下为人仁厚,路见不平必要相助,说不定也只是看武娘子在京中孤苦无依,所以才多帮忙些……我当初遭事……殿下也不是如此吗……”
她们的谈话没什么重要信息,像是催眠曲一般,武神音听了一会儿,终于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如愿以偿坠入梦乡。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天地之间笼罩一层幽暗的薄纱。
武神音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这么能睡。
谷藕生笑嘻嘻地过来跟她解释:“嘉薇姐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就没喊你起来。”
谷藕生虽不靠谱,说的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武神音现在的确无事可做。
虽说她伤得是肩膀,但到底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活动不可避免要牵动伤口。
她又想伤口快点好,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吧。
一天都在床上度过,根本没什么消耗,晚饭时武神音照样是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
她心里还想着花燃呢。
谷藕生不满,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你怎么一天比一天吃得少?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再过几天,你岂不是要瘦成骷髅架子了?我该怎么跟殿下交代?不行,你再吃点儿……”
她说话像倒豆子一样,阮嘉薇有意制止,但也已经倒了一大半出来。
阮嘉薇:“吃你的吧,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能吃吗?”
谷藕生噘着嘴不再说话,她好像很敬重阮嘉薇。
饭毕,谷藕生去送碗筷,阮嘉薇问道,“武娘子可是对饭食不习惯?这里都是些粗人,的确不怎么讲究。不如请娘子明日尝尝我的手艺吧?”
武神音忙道:“那也太劳烦你了,这里的饮食也还好,我只是心里想着事情,所以有些食欲不振罢了。”
阮嘉薇低眉敛目道:“怎么能算是劳烦,承蒙殿下不弃,我肯定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武神音没再拒绝,想着今日午睡前听到的话。
不知道谢濯对阮嘉薇姐弟有怎么样的大恩大德,能让她这么感恩戴德?
在床上躺着的日子分外无聊,消磨得也快。
第二日天空飘了濛濛细雨,春雨贵如油。
雨一会儿如烟雾,一会儿如珠帘,一会儿寂静无声,一会儿淅淅沥沥,一会儿哗哗啦啦。
谷藕生捧着话本在床前给她读故事,她特意学着那些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一句话说得说得山路十八弯。
她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倒也十分催眠。
武神音打了个哈欠,谷藕生暂且放下书本凑上前来,皱眉道,“你怎么又困了?晚上在睡,白天还在睡,你是肚子里有瞌睡虫吗?”
她靠的实在太近,武神音把她的脸推开,“你要是像我这样也流了这么多血,肯定也想睡觉。”
谷藕生道:“那你这睡得也太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要睡十个时辰去,这怎么能行?!”
她低头在那推话本子里翻来覆去寻找,良久终于喜上眉梢,献宝似的拿起来一本来给武神音看,“肯定是我读的这个太没有意思了,我现在换一个刺激的,小寡妇夜会状元郎,可刺激了,你一定喜欢。”
武神音人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怪名字?”
不太像正经东西,不过谷藕生不太像是看小黄书的人。
谷藕生眉飞色舞:“你听了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了不得了,嫁了一个,偷了一个,养了一个,还抢了一个,你肯定会觉得有意思的,保准你听了再也不想睡觉。”
武神音笑道:“那我可要打起精神来了。”
谷藕生“唉”了一声,捧着书本坐直腰杆开始读起来。
刚开始两页还是正经内容,武神音瞅着她翻到了第三页,内容陡然不正经起来。
武神音暗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谷藕生看着像不晓事的小女孩,没想到还读这些。
坐在外间做针线活的阮嘉薇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语气变了,骂道,“谷藕生你疯了,读的那是什么东西?赶紧收起来别污了武娘子的耳朵。你要是再乱来,我就告诉你爹。你娘要是知道你做出来这事,肯定也不会拦着你爹打死你的。”
谷藕生哭丧着脸,放下了手中那本,又重新翻找起来。
武神音问:“你这书是哪儿来的?”
谷藕生道:“我从我娘那找来的。”
武神音道:“你知道这本书讲的什么吗?”
谷藕生道:“不就是男欢女爱吗?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
她叉起腰,斜眼看着武神音,“你也太小瞧我了,过完今年我就十七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武神音失笑,的确,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十五岁刚及笄就嫁人的也有,谷藕生虽然天真烂漫,行事不拘一格,但的确已经是个成年女子了。
不过嘛,她今年十九岁,谷藕生还未满十七,这短短两三年看着短,可如果作为年龄差距,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她又问:“你娘知道你拿了她的话本吗?”
谷藕生诚实道:“不知道。”
武神音好心劝道:“你现在还太小,这种风月小说,还是少看的好。”
她本来想劝谷藕生先读一读那些正经书,四书五经百家著作之类的,突然又想起来永安郡主对这些书的评价——
“道貌岸然全是放屁。”
永安郡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现世遵崇儒家学说,讲究仁义礼智信,永安郡主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温良恭俭让在她身上每个字都挨不着,世人赞颂的女子美好德行在她身上一点儿也看不见。
永安郡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就要搞到手,搞不到就想办法去搞。
武神音从有记忆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失败过。
女子不能进入军中谋得官职,永安郡主偏偏进了,还拥有了军心民心。
她不光相夫教子,现在的镜州和镜州军的实际掌权人也都是她,宁王年事未高,却被亲生女儿架空了权力,只能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
说来也奇怪,虽然宁王妃去世得早,但这些年来,宁王也有姬妾,却并无子嗣诞生,只有永安郡主这么一个独生女儿。
有些事情,真不能细想。
所以,武神音只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命,永安郡主能不能造反成功,她倒不怎么担心。
就算失败了,永安郡主也一定有后手。
谷藕生重新挑选了一个话本,这次是个无聊的爱情故事,一个穷书生怎么得了名门闺秀的青睐,又如何一步一步升官发财的,辞藻倒是很精妙,只不过故事着实俗套。
武神音半睁着眼听了一会儿,又昏昏欲睡起来,正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来通报,说是谢濯来了。
武神音陡然一惊,坐起身来,外面雨声渐小,但应该是没停的。
谷藕生快她一步,先一步问出了心中所想,“今天这么大的雨,殿下还来啊?”
说完之后,她看了武神音一眼若有所思。
不过她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就算不说,武神音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你们俩果然有奸情”此类的话。
其实武神音也是这么想的,美人果然对她有意思,就算下雨也要赶来见自己。
她匆忙下床,谷藕生则手忙脚乱收拾她那一大摞话本。
如果是山花燃是看起来聪明内地里呆,谷藕生事看起来呆内里也呆,就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匆忙把大部分兜在怀里跑出屋子,在门口遇到谢濯也没抬头问个好,冒着雨跑走了。
阮嘉薇收拾好了针线活,收起满脸无奈的神色,毕恭毕敬向谢濯行了个礼,“殿下。”
谢濯让她起来,问道,“武娘子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阮嘉薇道:“女郎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恢复得很好。”
谢濯颔首,走入内间。
按照道理来说,这也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地方,也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阮嘉薇皱起了眉。
武神音早听到了谢濯要进来的动静,却并未起身,她实在是不想动,伤口刚结痂,一不小心扯到了又要重头再来,她如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只是做了个样子,挣扎着起来,谢濯十分上道,忙道,“别起来了。”
正合她意,武神音立马靠了回去,口中却道,“是我失礼了。”
谢濯道:“身体要紧。”
现在已经是傍晚,今天本就下了一天的雨,太阳被浓厚的乌云遮住,此刻外面天色更暗下来,雨天的夜晚来得也比平常早一些。
武神音好奇道:“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是花燃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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