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和张良辩诗之后,我给自己拟了作息表和学习计划。在之后的课堂上,认真听课,遇到晦涩难懂的地方,便作上标注,待课后,回到三省屋舍,向子盈请教,用自己熟悉的字作上标注。
子盈是一个性格外向爽朗的小姐姐,就是…颇爱打趣人。家里亦是经商的,《数》课学得超级好,对于“数学老师”张良提出的问题,就没有她算不对的。
因着她总是打趣我,说同是商贾家的大小姐,怎我算个数都算不清楚。
因此,为了找回场子,我偷摸摸地给他看了我“自创”的那一套数字,和记账的表格。
她在看了之后,先是连连惊呼了几声,接着傲娇地说了一句,“切!这有什么了不起,你会这个,不还是没能算出织妇之题。”
一句话把我给噎住了,倒也没跟她计较。
哪知这一个不服气,不仅没能找回场子,还带来了一些麻烦。
每天下午散学之后的第一件的事,便是下山买些干粮。饮食方面,中午少一餐仍会觉得饿。
平时的课堂,颜路授课我仍一如既往地当作一种享受,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而张良的课,依然是《书》和《数》,自己则尽量避免和他有眼神上的接触,尽管有时候余光可以捕捉到他在看我。
直到有一天,颜路的课,我正听得入神,一首浪漫又淳朴的《郑风·溱洧》,在颜路的解读下,只觉得令人神往不已。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陶醉。却不知什么原因,我竟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向了门口,此时恰逢张良从门口经过,我一直都极力避开,却在这时候与他的目光对上,而他只是淡淡地,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那一瞬,我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我不想深究那是什么,也许我根本就弄不清那是什么。
在那之后的一天旬休,却是来了初潮,且由于行经第一天,腹痛难忍,说好的魂穿,怎的这毛病却跟着穿了?
现世中每到行经第一天,自己便会喝一种中药,喝了几年药方却也被我记住了,于是便想让子盈帮我下山抓药。我报了一堆中药名,子盈全部记在了竹简上。待我检查之时,发现她竟然是用阿拉伯数字作的记录,没想到,那日就给她看了一遍,她就完完全全记住了。
我只能在疼得冒冷汗的脸上大写一个服了。
子盈却是对我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接着,她就下山了。当时腹痛难忍,便也没有在意。
待她买回药之后,直接帮我去到百草堂煎了,堂后有个专门煎药的草药室,这个时代的中药,只能用煎的,不像现世,能直接磨成颗粒。心中大呼一声——麻烦!
而我不知道,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
翌日,依然如往常一样,下午课后下山买第二天的吃食并置办用度,却在路上偶遇了张良,且是面对面的那种,让人无可遁逃。心下想着,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但也只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叠手揖礼道,“见过三师公!”
和那日一样,张良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一瞬间,那日在颜路课堂上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努力分析这种感觉的来由,却只是徒劳。
他从我身旁走过,待将要越过我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明日午课后,子清在侧门等我,随我下山。”说完,还未等我作出回应,张良便走远了。
这是那日辩诗后,说的第一句话,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一方面,自己不是想要远离他么,但真变得疏离后,自己又有些失落,在刚刚听到他和自己说明日一起下山,心中反倒有些高兴,可接着又感到忧虑,不知会是何事。
毕竟,这半个月来,但凡遇到他,似乎就没什么好事。
这件事导致我一整晚没有睡好,一整晚没有睡好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一整天没有精神,上午的课被颜路点名好几次,点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下午就比较惨了,古人没有午睡的习惯,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于是乎,下午就崩溃了,丹青课画得一塌糊涂不打紧,还打翻了墨砚,把墨水撒得身上到处都是。
真的,昨晚的担心应验了,遇到张良,真的没好事。
就在这样的怨念中,午课结束了,我回到雅兰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约定地点,和张良的约定我可不敢迟到。
贤庄的侧门,长有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木,树叶葱茂浓郁,一阵微风袭来,树影婆娑,几片微枯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即使灿烂如夏,也总有飘零。只不过太不起眼,谁又会注意到呢?
正在我仰头出神之际,余光捕捉到张良已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走近。
“三师公!”我仍是毕恭毕敬地。
张良在我跟前几米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我方才注视着的高大树木,扬唇浅笑,“我要下山置办一些东西,子淳告假,只得辛苦子清代劳。”
这话听得虽是客客气气,但是根本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啊!
见我没作声,“上次说子淳告假,算是我替子清说了谎。现下正好有机会,可以把这个谎弥补弥补。”
……
张良,你真的是逻辑鬼才嗷?谎言还能这么弥补的?那这算不算,还了他这个人情?
眼眸流转间,心下算计了片刻,如若此做便能还他这个人情,倒也划算。
“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就算…还了三师公这个人情了?”
张良听罢,眸间划过一丝莫名的神采,随即含着笑意上前了两步,“子清觉得呢?”
我只觉张良此刻目光如炬,盯得我有些心虚,他那个弥补弥补的意思,可不就是说,把那件子虚乌有变成确有其事,这么一来,便不算是撒谎了。
虽然这么个逻辑很鬼才。但,帮我撒谎才能赚人情啊,现在又让我帮他弥补谎言,还美其名曰是为我自己弥补…
我觉得明明不是这么回事,却又好像没法拒绝。
这么会算账,我觉得张良应该下海经商。
“嗯!不过举手之劳,能为三师公分忧,弟子乐意之至。”才怪!
算了还是先狗腿狗腿,其实帮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直到这件事办完我才知道,这哪里是帮忙,这分明是别有用心。
“如此,就辛苦子清了。”张良见我有所退步,满意而笑。可那笑意却含着几分诡谲是我看错了吗?
下山的一路上,倒是静默无言。忽然想起,张良让我帮忙置办用度,那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采购?搬运?还是说,都有?
采购的话,由于不清楚置办的是何物,所以无法推测是否会交由我做。搬运神马的,我可是女弟子耶,张良不会要把女子当男子用,男子当牲口用吧?囧
在我一路好奇猜测中,我们到达了有间客栈,还是在上次的那个阁间,张良从他那间常备的房间里拿出笔墨和布帛。
正在好奇着,不是下山Shopping么,怎么到客栈里来了,还拿着笔墨布帛是想干嘛。
而后就听见张良吩咐道,“置购之物,子清可用笔记下。”看着张良目光所指,案几上备有布帛和笔。
我心下觉着有些怪异,为何不是直接将清单拟好,交给我去采购?
但事已至此,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乖乖地坐到案几旁,执起笔,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翎箭,三百支。”说完便顿了顿,等我作记录。
“檀木剑,六十把。”
“笔,三十支。”
“琴,二十把”
…………
起初速度还不是很快,我正在想着,张良的工作内容有这么多么,怎么后勤还得他负责,想着想着,发现这三大王报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我的字则越写越潦草。
而某人却像刚发现一般,“子清的隶书写得甚是奇特。”
“子清的字写得确实有些……丑。”还是先装傻吧!虽然之前在私塾里有恶补过,但是现世中10年的使用习惯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过来的,况且此时的字怕是只有我自己看得懂。
三大王只是嘴角轻扬,并未接我的话,然后又开始报了起来。速度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三师公请慢,软席,软席多少来着?”
“五十张。”待他说完后我赶忙记下来。
看了下清单,7个品类,数量不少。我全部用的简字数字写的,虽然好像和古隶仍不太一样,但好过用阿拉伯数字这种对他们来说更奇怪的符号。
张良坐到案几的另一边,拿起布帛悉心检查,而我心下在思忖,如果他问起其中一些字的写法怎么那么奇怪,我该怎么解释。
而张良却只是眉心微蹙,似是极力辨认着我写的字,接着便舒展了眉头,吩咐道,“这些用度在城西均可购到。”见我点着头,他扬起一抹无害的笑,“近日桑海不太平,物价有所浮动,子清要将账目作仔细了哦!”
什么?还要做账?他就不怕我把账给作乱了?
“上次的‘织妇之题’,子清的解法无误,只是缺少些时间来。这次不急,子清可以慢慢算。”三大王你会读心术么?
“子清定当尽力为之!”还能怎么办,不过想来也是四则运算问题,难度不大。
于是我就被吩咐出去了,什么情况?我的角色不应该是个助手么?眼下看来,此事全权交由于我了?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物价简直令人头疼,相同的东西,不同批次的货,在不同的店里,价格还不大一样,这就导致,一件东西有好几种价格,我嘴里嘀咕着,怎么还有这回事,真是闻所未闻哦!难道是古人做生意比较实在?
还是,只是对小圣贤庄这个大客户这么实在?
“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听说近期有大人物要到访桑海城。”掌柜的听我嘴里嘀咕着,便八卦道。
我停下手中记账的动作,大人物?莫不是?相国李斯带着一票人来踢馆?其中有国师阴阳家星魂,杠精……呃~名家公孙玲珑。
这也就意味着天明少羽已经到桑海城了?难怪三大王最近频频下山,原来是与墨家联络来着。
“不仅这翎箭的管控较之前严格了,这檀木啊,也非桑海所产,商贾出入受到限制,价格也就上去了!”
虽然这掌柜八卦半天都没提到究竟是什么大人物,但我猜测得八成没错。
星魂…阴阳家…阴阳界。甘罗…甘罗便是在阴阳界坠落之后,才加入阴阳家的。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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