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洲很少提及自己的私事。
许天洲不说,以苏汶锦的身份自然不好多问。
如果不是许天洲偶然提起,他甚至不知道许天洲已经结婚了。
奇怪的是,每次说起那个人,许天洲都会用“她”代替,而不是“妻子”或是“老婆”,时间长了,苏汶锦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个人的名字——倪真真。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
要不是用了点手段,苏汶锦甚至没法确定“倪真真”的名字是哪个字。
“倪”就不用说了,原来这个“真”既不是“珍珠”的“珍”,也不是“贞洁”的“贞”,而是“天真”的“真”。
他很是为这份奇异的默契激动了一阵,因为当他第一次听许天洲说出“真真”时,脑海里闪过的就是这两个字。
苏汶锦没见过倪真真,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确定,那就是许天洲不喜欢倪真真,准确地说,是非常讨厌。
这就让苏汶锦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是他讨厌一个人,他一定会离那个人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不会和那个人结婚。
苏汶锦想不出许天洲一定要和倪真真结婚的理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包办婚姻、商业联姻之类的,可是许天洲明确说过不是。
许天洲没有必要骗他,因为倪真真到现在都不知道许天洲的真实身份,况且他身在信达,如果真是商业联姻,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难道……
一想到也许有这种可能,苏汶锦就感到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难道这场婚姻本身就是许天洲心生憎恶的杰作,是他报复倪真真的武器?
苏汶锦想不通倪真真是怎么得罪许天洲的,就像现在这样,刚刚还心平气和邀请他吃糯米藕的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许天洲双唇紧抿,目光沉郁,周身浸着寒气。
苏汶锦看得出来,这已经是极力忍耐的结果。
不用问,能让许天洲这么生气的,只有倪真真。
“她怎么又去……”许天洲眉头紧锁,眸光沉沉,声音冷得像是隆冬里的寒冰。
在他的手机上,一枚红色小点正停留在不该停留的地方。
许天洲顾不上吃了一半的糯米藕还有来不及打开的餐盒,他霍然起身,结果因为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
许天洲速度极快,他又身形高大,秘书根本避无可避,刚好和许天洲撞在一起。
“啊……”秘书惊呼一声,手里的托盘倾倒,两杯果汁滚落,洒了许天洲一身。
“对不起……”
“谁让你进来的!”
许天洲声音不大,想必是在竭力克制,即便这样,秘书还是被吓了一跳,止不住地发抖。
“是……”秘书茫然无措地向苏汶锦那边看了看,濡湿的眼中满是委屈。
不管是在进公司前还是进公司后,她像所有人一样,一直以为苏汶锦就是信达集团的老板。直到有一次苏汶锦找她谈话,她才知道原来公司老板另有其人。
如果不是苏汶锦告诉她,她根本想不到苏汶锦的办公室上面还有一层。苏汶锦说那是公司的禁地,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资格上去。
她永远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地面上,反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
苏汶锦就坐在那片光晕中,声音温润诚恳,“本来是不行的,不过为你破个例,请你过来帮忙。”
秘书也发现了,与会的几个人里,只有她职级最低,而这一切都得益于苏汶锦的提携。
面对许天洲的质问,秘书只看了苏汶锦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她低垂眼眸,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秘书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为许天洲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真是……”也不知道是已经有了答案,还是要赶时间,余怒未消的许天洲低咒一声,不再理她,径直朝电梯走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秘书才从怔忡中回过神。
她不敢有丝毫怨言,半跪下来收拾一地狼藉。
与此同时,苏汶锦的声音落了过来,很意外,他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而是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他不是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针对她,那是因为什么?
秘书抬头,苏汶锦已经走了过来,他逆着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秘书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又不敢多问。
“这是……”苏汶锦也蹲了下来,指着地上淡粉色的液体问道。
“是果汁。”秘书毕恭毕敬地回答,然后又补充一句,“是我自己做的。”
这两天流行一款便携式榨汁机,秘书灵机一动,想自己做果汁给两人尝尝。她反复试验了水果的搭配和比例,这才有了这两杯果汁,不过很可惜,最后一滴都没有剩下。
“是吗?”苏汶锦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
这个“很好”不像是在客套,因为秘书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嘉许,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或许还会拍拍自己的肩膀以示鼓励。
所以……
秘书之前还有一些顾虑,现在,她顾虑全消。
看来这一次,她确实做对了?
天桥上,倪真真拿着一份从便利店买的鸡排饭进退两难。
昨天为了给老奶奶送吃的,她特意趁午休时间从网点跑过来,结果老奶奶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她不只要吃的,也要钱。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因为堵车回去晚了,害得同事很晚才吃上饭。
现在,倪真真总算相信,街上的乞丐都是假的。
她早该想到的。
其实也不算太意外,许天洲不只一次和她说过乞丐是骗人的,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还说许天洲太过冷漠,没有同情心。
也许她应该向许天洲道个歉。
即便这件事让倪真真多年的坚持变成了一场笑话,但细究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难得一个休息日,倪真真也没闲着,不是维护客户关系,就是看书学习业务。
不知怎么,老奶奶独自一人跪坐在天桥上的样子总是浮现在她的眼前。
就在刚刚,她猛然想到,就算老奶奶向她要钱,也不能说明她就是骗子。现在这个社会,没钱寸步难行,也许老奶奶遇到了什么困难,急等着用钱。
更何况,老奶奶吃包子时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装的。
马上就是饭点,她会不会饿着肚子?
倪真真决意问个清楚。
加热过的鸡排饭带着灼热的温度,倪真真捧着饭走过去,慢慢在老奶奶面前蹲下。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天桥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倪真真刚要说话,忽然被一阵脚步声吸引了去。
其实这里并不算安静,商家的喇叭和汽车的鸣笛混在一起,偶尔还有地铁经过的震动,然而就算这样,那串脚步还是像有魔力一般,在杂乱无章的世界里脱颖而出,蓦然抓住倪真真的神经。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倪真真身旁停下。
倪真真抬头一看,心脏骤然缩紧。
那人穿着黑色皮鞋,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冷峻凌厉。
居然是许天洲!
他怎么会来?
许天洲总说乞丐是假的,她不想许天洲生气,这才偷偷给老奶奶买吃的。倪真真还在庆幸昨天的事情没被他发现,然而现在,她竟然被他逮了个正着。
“你……”
许天洲并没有看她,那样子就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他拿出手机,扫了铝盆里的二维码,只听到“滴”的一声响。
“转给你了。”许天洲向老奶奶亮出手机。
只是一眼,老奶奶便欣喜若狂,“谢谢你……”
老奶奶一个劲地给许天洲磕头,居高临下的许天洲收起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倪真真看着难受,伸手要去搀老奶奶,与此同时,一旁的许天洲蹲下来,以便让自己的视线与老奶奶齐平。
“我是餐饮公司的,我叫许天洲。”许天洲不紧不慢地说着,态度恭谨亲和,让人很难把他与平常那个不苟言笑,冷眉冷眼的人联系起来,“我们公司要献爱心,特意准备了一些粮油,您家住哪儿,我们给您送过去。”
“好啊好啊……”听说要送东西,老奶奶大喜过望,“感谢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这才来两天就遇上好心人了……”
老奶奶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许天洲也站起身,双腿修长笔直。
倪真真一脸疑惑,她不明白那个总是斥责她烂好心的许天洲怎么会一反常态,不只十分大方地给了钱,还要给老奶奶送东西?
倪真真看过去,刚好撞上许天洲尤为冷淡的目光,他既没有逃避,也不打算解释,只是在老奶奶背上包袱的时候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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