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十二中男寝。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考是人生最后一次全科目大通考。也就是说，只要顺利通过会考，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清空一半书柜，以后再也不用和另一科相看两厌。
好消息是，要学的科目变少了；坏消息是，要学的科目变难了，以及——
“提前开学？那暑假不就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吗？这消息哪听来的，保真吗？”
“班主任。”
“你们班主任不都不管事了吗？”
侯宇彬爱答不理地翻白眼，嘴皮子都懒得张，含混说不清话：“现在是那个姓李的，傻逼。一个班都跟有病似的，我等下还得给她交最后一份检查。班主任事多，学生屁事更多。”
方弘杰抱着一摞书路过，耳朵里飘进“姓李的”三个字，脚步一缓，又听了两句，才发现他们说的是李婷婷。
上次的波折之后，学校原想给侯宇彬记过。
记过处分听着严重，可按照十二中的规章，学生毕业前如果表现良好，过往的记过处分可以撤销，基本不会影响学生档案。比起处罚，更像是威慑。
原本方弘杰和侯宇彬没什么交集，只在宿舍打过几次照面，后来因为李亦清的关系越发看不上侯宇彬。眼下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墙角，方弘杰表情好像吞了苍蝇。
颠了颠怀里厚厚一摞书，方弘杰加快脚步没影了。
一路上，满校园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
大考完的学生忙着搬运行李，平日课桌里堆满鸡零狗碎，现在收拾起来工程量大得好像在拆堡垒；住校生们反倒还好，毕竟东西可以堆在宿舍里，假期也就三周，东西丢在宿舍也不会出什么事，最多也就面包发霉。
至于校外人士，基本都是学生家属。有的是在读学生的家属，有的是有意报考十二中，趁着校园开放日来参观的。
方弘杰一趟一趟搬东西，从宿舍途径教学楼再搬到自家车上，路过L05班门口无数次。李亦清好像没什么私人物品，一个背包装得下一切，看上去来去如风，潇洒极了。
“真酷。”方弘杰不经意笑叹一句。
然后隔着十米远，被常安精准抓获，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怎么了？”
见常安突然张牙舞爪，李亦清看她好笑，顺着视线追过去也没看懂常安在玩闹什么，外面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没什么好玩的。
常安把校服外套敞开摊在课桌上，一堆小玩意丢进校服里，再提起校服外套四角打个死结，没处安放的鸡零狗碎就这么被她打包。
李亦清叹为观止，很给面子地鼓掌：“大工程师。”
“唔，不太牢靠。”常安拎起包袱在空中颠了颠，觉得还需要加固一下，便问道：“咱们的跳绳放哪去了？”
“上次被借走了，说是还到年级组办公室了——你慢点！”
常安行动力惊人，拽着李亦清直奔年级组，像只蚂蚱一蹦三尺高。天热，李亦清没好好穿校服，外套拉链没拉，被常安抓着一片衣襟就跑，整件衣服歪歪斜斜地披在身上，衣领歪到胸口。
“婷婷我们来拿东西，拿完就走。”
在年级组门口迫降之后，常安见年级组里有家长在，似乎哪位老师在会客，小声知会了一声之后弯下腰鬼鬼祟祟钻进办公室，打开公用柜翻找起自己的跳绳。
常安那厢做完八百个动作，李亦清才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慌不忙把外套和衬衫逐一拉扯正。她低着头，忽然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发现有位女士正在观察自己。
“又见面了，李亦清。”
文嘉慧看着李亦清整理衣服，透过一个无意识小动作，恍惚间看到周志诚的影子。按耐住心里的不悦，文嘉慧拍拍周宸弈的肩膀，催促道：“怎么也不主动打招呼？和姐姐难得一见，生分了？”
学校里的老师哪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眼神在两拨人之间来来去去。周宸弈沐浴在一群人的目光中，越发不自在起来，文嘉慧眼神愠怒，他壮着胆子赴死一般说：“姐姐，好久不见，希望你一切都好！”
“噗嗤。”常安没忍住笑出声，把身子埋在柜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好像在立军令状哈哈哈哈。”
“……我来交检查书，放桌子上了。”
侯宇彬大剌剌晃进来，一进门就见一群人好像在拍偶像剧，每一个看起来都脑子有坑。遂众人皆醉我独醒地进来又出去。
另一位当事人李亦清也没比周宸弈好受多少，姐弟俩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同病相怜。
“哈？”侯宇彬背过身，稍微砸么过不对劲来，表情一皱：“谁俩是姐弟？”
他越想越不对劲，躲进厕所拿手机一查，翻了几百页聊天记录，一路翻到去年年底。
【十二中男寝（非官方）（无老师）（可乱说话）（749人）】
Coke299：[公众号链接：第二十一届艺术节圆满落幕]
Coke299：这大合照是不是人不全啊
侯宇彬：“卧槽……”
反手在群里问了一句：咱学校的金主是李亦清她老子？
魏大爷是也：？
魏大爷是也：都说了我见过她家里人，跟大金主没关系
侯宇斌：金主儿子就在年级组，亲口管她叫姐
魏大爷是也：？？？？？
魏大爷是也：不可能
我是雅贤的狗：有情况啊[奸笑.emoji]谁来给哥们搬东西，我去年级组探探虚实
没人接话还好，但凡有人回应，这事就轻易没完。
年级组里，文嘉慧寻了个由头，让周宸弈和老师单独沟通，自己跟着常李二人一同离开。常安又拽歪了李亦清的外衣，风一般掠出去。
“诶，李亦清。”
文嘉慧在身后轻声细语地唤她，常安比李亦清先回头。两人间的空气不太对劲，四目相对时，似有两股力量在交锋。常安指尖稍稍用力，李亦清感受到衣料摩擦，向常安安抚一笑。
常安：需要我帮忙吗？
李亦清：没关系。
“那我先回去了，”常安恋恋不舍地松手，把眼神从李亦清身上撕下来，走之前嘱咐道：“我和你一起回去，你要等我。”
“好。”
“李小姐，借一步说话吧。”
常安一走，李亦清和文嘉慧双双变了脸色。李亦清摆出一张营业笑脸，把文嘉慧带到年级组对面的空教室，锁上门，等着她步入正题。
果然，文嘉慧也不和她客气：“听班里那个男生说，他见过你父母？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吗？”
“知道。”李亦清双手紧握，指甲嵌进掌心。惯常的平静神色在这时强硬地撑起来她的尊严，好像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妈叫李倩，我爸死得早，所以……父母都是李倩。”
文嘉慧是个聪明人，听了两句话就明白李家的态度：“李家恨死周志诚了吧，在你们家，他的名字是不是提都不能提？不过你这么机灵，估计早就猜到了。”
“岂止是狠死周志诚，连带着我也要被恨死了。”十六岁的李亦清目不斜视，面对文嘉慧的质问，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些许怯懦：“我也不是什么机灵孩子，这个词用来形容常安比较合适。”
“不用这么自轻自贱，我挺喜欢你的。以前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周志诚这伪君子估计也没怎么管过你，以后打算考哪个大学？有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亦清不喜欢文嘉慧说话的语气，总让她想起童话故事里的毒苹果，甜蜜美好，内里却能置人于死地，勉强回答：“阿姨，不用这么抬举我。我家是农村的，都没什么文化。即便现在被送到市里读书，也改不了我下等人的本质。不敢奢望上流社会，也不会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
闻言，文嘉慧一怔，肩膀逐渐松懈下来：“去年第一次见你时，我只觉得这孩子和宸弈长得挺像，要是宸弈长大了也这么眉清目秀就好了。”
李亦清不懂她说这话是想做什么：“我一直以为我更像李倩。”
“你太像周志诚了，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像他，不只是长相。我对李家不熟悉，但是周志诚……我也听到过有人嚼舌根，风言风语从来没少过。”文嘉慧摇摇头，“那位常同学好心给你过生日，我才知道你叫李亦清，七月二十四号生日。当时只觉得耳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在李亦清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嚼过。
“后来，你见过周志诚了。”
李亦清口气生硬地回答：“那次是意外。”
“我也觉得是意外。周志诚见过你之后就变得不太对劲，你知道他给你们学校投过一笔钱吗？李倩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连带着不让你知道他。他好不容易从扬扬那打听到你，就为了亲自见见你、和你说几句话，妄想能轻易把你认回来。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能骗过我。把别人都当傻子吗……”文嘉慧不屑地一笑，“我给了他三个月时间，现在时间到了也没给我个说法，所以，我来见见你。当然今天来也不止是为了你，宸弈的学业对我来说更重要，你能理解吧？”
“阿姨，我已经答复过您了。我妈叫李倩，我爸早死了，我还没出生他就死了。所以我爸妈都叫李倩，没别人。”李亦清指节微动，甲缝里带出血来，“还是说您一定要得到我的书面承诺才安心？我不会心血来潮去和谁抢财产。这点我可以保证，以……私生子的身份保证。”
救命啊怎么五十章了我真的拖————————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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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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