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牌迷踪

那块冰冷的、刻着滴血蛇瞳图腾的铁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顾翊潇的掌心,更灼烧着他的理智。回到王府书房,他将其置于灯下反复检视。铁质特殊,非中原常见,触手生寒,那点猩红的蛇眼不知用何物镶嵌,在烛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

“慎之,” 他唤来沈逾明,将铁牌递过去,“仔细看看,可曾见过类似材质或工艺?”

沈逾明接过,凝神细察,眉头越皱越紧:“王爷,这铁……像是北狄雪山深处特有的寒铁,极难锻造。而这镶嵌之术,细腻阴毒,倒像是……南疆一带的手段。” 他猛地抬头,“北狄‘影刹’,为何会用上南疆工艺?”

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发现。北狄与南疆,相隔万里,风土人情、技艺传承迥异。这铁牌仿佛一个畸形的结合体,强行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元素糅合在一起。

“南疆……” 顾翊潇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疑云更甚。谢淮之身上所中的情蛊,便源自苗疆。如今这疑似“影刹”核心的信物,又出现了南疆的影子。是巧合,还是有一条隐藏的线,将北狄、南疆、谢淮之串联了起来?

“查!” 顾翊潇斩钉截铁,“动用我们在北狄和南疆所有的暗线,查这寒铁的来源,查这镶嵌手艺的流派!还有,重点查访京中,可有擅南疆技艺的匠人,近期又与北狄人来往者!”

“是!” 沈逾明领命,却又迟疑道,“王爷,那黑衣人身份不明,其言不可尽信。这铁牌,万一也是陷阱……”

“是陷阱,也要跳。” 顾翊潇眼神幽深,“这是目前唯一的、指向明确的线索。对方既然提出刺杀左贤王,无论其目的为何,至少在此事上,与我们暂无冲突。” 他顿了顿,“而且,本王也很好奇,究竟是谁,也想要左贤王的命。”

除了谢淮之,还有谁与左贤王有如此深仇大恨?是朝中其他与永昌旧案有牵连、欲灭口之人?还是北狄内部争权夺利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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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密室。

谢淮之剧烈地咳嗽着,以白帕掩唇,待平息下来,帕子上已染了点点猩红。他面无表情地将帕子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玄影无声出现,禀报道:“大人,璟凌王昨夜赴约城南废砖窑,见了一黑衣人,得一枚‘影刹’核心铁牌。今日,他已命沈逾明动用暗线,查探铁牌材质与工艺,重点指向南疆。”

谢淮之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欣慰,又似是痛楚。“他动作倒快。” 声音因方才的咳嗽而带着沙哑,“看来,我们送的这份‘礼’,他收下了。”

“那铁牌虽能引他注意南疆,但若他顺藤摸瓜,恐对大人不利。” 玄影担忧道。

“无妨。” 谢淮之走到那空白的牌位前,指尖划过冰冷的木质,“查到南疆,才会更接近情蛊的真相。而情蛊……会让他更恨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恨,有时比爱,更能让人清醒,也更能……保护他。”

“北狄那边,拓跋弘对大人提出的条件极为不满,扬言若再不交出部分布防图,便要揭露大人与他的‘合作’。”

“让他揭露。” 谢淮之语气冰冷,“看他如何向他的父汗解释,他与我这个‘梁国宰相’私下往来,却连一份真假难辨的布防图都拿不到手。告诉他,我的耐心有限,左贤王的人头,是交易的唯一前提。”

“是。” 玄影应下,又道,“还有一事,晏先生……近日似乎与璟凌王麾下的沈将军,有过接触。”

谢淮之眸光微动:“子渊自有分寸。他与沈逾明的过往,或许……也能成为一步棋。” 他并未深究,转而问道,“我们的人,在北狄王庭准备得如何了?”

“万事俱备,只待左贤王离开王庭护卫范围。”

“很好。” 谢淮之眼中寒光凛冽,“记住,我要他身首异处,死状越惨越好。要让北狄王庭的人都看看,背叛盟友、构陷忠良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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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一处隐秘的演武场。

沈逾明正在督促亲卫操练,忽见亲兵来报,说有一自称故人者,在营外求见。他心中疑惑,走出营门,却见暮色中,晏无垠一袭青衫,牵着一匹瘦马,静立于杨柳树下,风姿清卓,与这军营的肃杀格格不入。

“晏先生?” 沈逾明脚步一顿,心中警铃大作,“何事劳您大驾光临?”

晏无垠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沈将军,别来无恙。” 他目光扫过沈逾明染尘的铠甲,“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物,想请将军代为转呈璟凌王。”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了过来。

沈逾明没有立刻去接,眼神锐利:“何物?谢相为何不亲自呈予王爷?”

“此物与谢相无关,是在下私人所得。” 晏无垠语气平静,“乃一株产自南疆雪山之巅的‘冰魄莲’,于内伤瘀滞有奇效。听闻王爷前日追查线索,气息略有紊乱,此物或可助王爷调理。”

沈逾明心中一震。顾翊潇前夜赴约,确与那黑衣人对了一掌,虽未受伤,但气血略有翻腾,此事极为隐秘,连王府近侍都未必知晓,晏无垠从何得知?而且,偏偏是南疆之物!

“晏先生消息灵通,末将佩服。” 沈逾明语气冷了下来,“只是此等贵重之物,末将不敢擅专。先生好意,王爷心领了。”

晏无垠也不坚持,只是淡淡一笑,将锦盒放在一旁的石墩上:“物尽其用而已。将军不必多心,此莲干净得很,并无任何手脚。”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沈逾明一眼,“就如同当年在白鹤书院,我赠予将军的那本《山川形胜图》,一般无二。”

说完,他翻身上马,青衫飘拂间,已策马而去,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沈逾明僵在原地,看着石墩上的锦盒,如同看着一个烫手山芋。《山川形胜图》……那是多年前,他们在书院时,他偶然提及对地理兵势感兴趣,晏无垠便寻来这本孤本秘籍赠他,助他良多。那时,他们还是可以煮酒论剑、畅谈理想的同窗知己。

可如今,物是人非。他效忠璟凌王,晏无垠是谢淮之的心腹。这株冰魄莲,是关心?是试探?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他最终拿起锦盒,入手冰凉。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一株晶莹剔透、宛若冰雕的莲花,散发着清冽的寒气。他沉默片刻,将其紧紧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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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凌王府。

顾翊潇听完沈逾明的禀报,目光落在那株冰魄莲上,眼神变幻不定。

“他特意提及白鹤书院往事?”顾翊潇指尖敲着桌面,“是在提醒你念及旧情,还是在暗示,他赠此物,亦如当年赠书,并无恶意?”

“末将……不知。”沈逾明低头,“此物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顾翊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如何看待晏无垠此人?”

沈逾明沉默良久,才艰难道:“才思敏捷,深谋远虑,但……其心难测。昔日在书院,他便常有不为人知的举动,看似随性,实则每一步皆有深意。”

“就像这株冰魄莲,”顾翊潇拿起那株莲花,感受着刺骨的寒意,“它或许真能疗伤,但赠予的时机、方式,却充满了算计。谢淮之身边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他放下莲花,“既然送了,便留下。找个可靠的太医验看,若无疑虑,本王用了便是。”

他倒要看看,谢淮之和晏无垠,这主仆二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铁牌之事,加紧去查。”顾翊潇吩咐道,“另外,传信给北疆的墨羽骑,让他们密切关注左贤王动向,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沈逾明退下后,顾翊潇独自坐在书房中,目光再次落在那株冰魄莲上。南疆之物……晏无垠……谢淮之的情蛊……黑衣人提供的铁牌……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瘴气弥漫、神秘莫测的南疆。

他想起很多年前,谢淮之曾因体质畏热,盛夏时常苦不堪言。他玩笑说,日后定要带他去南疆雪山避暑。当时谢淮之笑着靠在他怀里,说:“只要有砚知在,去哪里都好。”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如今,南疆不再是他许诺中的避暑胜地,而是变成了阴谋与蛊毒的代名词,变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一道无法跨越的、充满疑惧的深渊。

谢淮之,你身上的蛊,与这南疆,与这铁牌,与那欲杀左贤王的黑衣人,究竟有何关联?

而你,在这重重迷雾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顾翊潇闭上眼,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场博弈,他仿佛在同时与多个看不见的对手对弈,而唯一的线索,却都指向那个他既想抓住,又害怕看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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