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4299年11月13日，圣白鸽会，地下D区实验室。
纸张丢了一地，仪器显示屏上曲线以一种吊诡的幅度向前爬行，休眠舱循环系统嗡鸣着，成为这里唯一的声响。
半晌，另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来。
“谢大人？第一锚点太过久远了，处于波动消散期，区间大约为星历4276年到4278年6月......您在听吗？”
谢翎回神，眼神从曲线上移开，松开撑着试验台的手，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
见状，那名研究员暗暗松口气，拿出另一份文件，道：“现在928号精神状况比较糟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是刚刚收集到的波动频段。只有收集全了，才能在他醒来时定位到他的记忆锚点所在......”
谢翎接过文件，道：“莫林，我早说过，你不该跟着我。这样只会埋没你的才能。”
莫林瞪大眼睛：“您又这样说！我也说过，您从那个联盟卧底里救了我和妹妹的命，我的命就是您的！”
谢翎垂下眼眸，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报告最上方的数据预测，好像被烫到眼睛一样，移开视线。
莫林什么都没发现，还在说，“您是主攻药剂研究的，我擅长临床医学，我站在您一边，您一定能胜过埃兰主教！然后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谢翎抬起灰蓝的眸，竖起食指。莫林会意停止，紧张地瞟了一眼门口闪烁的红色光点。
谢翎把报告塞回莫林手里，只说了一句话。
“他有名字，叫秦悠。”
随后他示意莫林继续忙自己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实验室。
莫林盯着手里的报告，良久，慢慢走到休眠舱前，指尖扣住玻璃罩。浅绿的液体里，那青年面容沉静，黑发随水流微微飘荡，拂过眼尾的小痣。他的身体还没有修复好，新伤旧伤一道叠一道。最严重的一道疤在胸口下方，只差一点点就划过心脏。
他想，确实是很漂亮的躯体。可是为什么值得谢翎走神那么久呢？
“秦.......悠？”
他动了动唇，眼里闪过杀意。
“.......联盟军人。”
*
谢翎走到地下三层，无视了一路上行礼的教徒，径直走到最里面一间实验室，敲了敲门。一阵脚步由远而近，直至门打开，伴随着一道不耐烦的嗓音：
“谁啊？”
谢翎冷冷地抬起眼皮，看着青年转而充满兴味的眼神，言简意赅：“埃兰·尤比缇利亚，解释。”
面前的青年披散着浅棕色长发，浅绿眼眸微眯，嗓音转柔：“哎呀~是我们的谢大主教呀，怎么这次醒得这么早？”
“不需要天天卷业绩，休息的很好。”
埃兰：“......”
埃兰粲然一笑：“这一点我不想反驳，便宜你了。”
说完，他让开门，把这位大主教请进来。关门时顺手往门框上的红色光点一拍，问道：“要我解释什么？圣子的休眠情况？还是你金屋藏娇走漏消息啦以为我干的？”
谢翎抱臂靠上凌乱的实验台，嘴角嘲讽似的勾了勾。
“真要走漏消息，你现在就已经在教皇面前跪着了。”
“哎呀好可怕~”
埃兰笑吟吟地捂住心口，指尖上的血蹭在白大褂上，格外刺眼。谢翎眼神扫过，当没看到，问道：
“为什么把秦、928号推给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推的？说不定是教皇从一开始就知道呢？”
埃兰歪了歪头，突然上前，一手撑在他身侧，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猜，你和这位秦大指挥官的故事，教皇知道多少？”
谢翎抬手揪住他衣领，毫不留情地把他扒拉开，道：“你不如先回答我，你知道多少？”
“不多不多，和你了解我的故事程度差不多~我们谁也没法拿这个来掣肘对方，不是吗？”
谢翎不置可否，依旧面无表情地逼视着他，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
埃兰下意识沉思，这家伙......不会真的知道了什么吧？哪方面的？是他还是哥哥.......？可是谢翎不是休眠就是蹲在实验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桃源乡都没去过几次，哪来的情报？
那双浅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埃兰开口，“对，是我推给你的。”他又笑起来，“说吧，用什么感谢我？”
谢翎语调平板：“哪天你哥来了，我绝对会把你的生平故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包括你在十二岁时为了把他留下来——”
“停！”
埃兰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你敢？！”
谢翎扒下他的手，嘴角勾起了一个有点邪气的弧度：“傻逼。”接着，他一胳膊把人扫开，道：“也就那个时候的你还有点.......”
埃兰抱胸看着他：“像个人？”
“.......可爱，弟弟。”
谢翎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埃兰气笑了：“可爱？我他妈可爱？？你就这么评价我一个杀了全恤孤院的疯子？谢翎！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埃兰冷静下来，道：“你别想再借我的精神力去桃源乡！”
谢翎身形一顿，转过头，灰蓝的眼眸黯淡无光。
“埃兰，这是一场合算的交易。”他浅浅勾起唇，道，“你没有那么蠢。”
他依旧是一幅无所谓的倨傲模样，好像他才是那个施与者、上位者。
埃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忽然喊了一声，“谢翎。”
谢翎一手搭上门框，不耐烦地给他一个眼神。
埃兰问，“你还想活多久？”
“到解开Aur16的那一天。”
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埃兰愣了几秒。就这几秒，那青年的灰白长发消失在门缝间，“咔嚓”一声，门自动上锁，红色光点亮起，像一只虎视眈眈的眼睛。
Aur，是Aurora的缩写。在远征前年代，她是一名属于北欧神系的女神，给人们带来绚烂的极光、黎明与希望。
埃兰动了动唇。
“真是讽刺。”
*
谢翎一手插兜，走的很是潇洒。路过长廊尽头的镜面，他停下脚步，凝视着镜子里的青年。灰白长发枯草一样，从来不打理，就这么散着。不像埃兰那家伙，虽然懒，却也会隔三差五给自己编个麻花，美名其曰——不知道哪天就猝死了，死之前还不能善待自己么。
谢翎将左侧长发别到耳后，露出了那枚布满划痕的耳环。他缓缓地绕着摩挲了一圈，又一圈。
Aurora。
每次提到这个名字，他总是不自主地回顾10、11岁那两年。记忆总是很模糊，只有四个时间是清晰的，好像茫茫大海上怪异耸立的四块礁石，干枯，扭曲，直冲天际。
星历4276年8月10日，谢翎从此多了个芳龄18的操心老父亲。
星历4276年12月26日，谢翎从此多了个烦人的粘人精弟弟。
星历4278年5月9日，谢翎家的漂亮蠢货走的十分干脆利落。
星历4278年5月31日。
5月31日。
6月1日的前一天，5月，31日。
下一章......高能
*
（突然出现）不知各位客官记得小生否？
（端碗）（旋转）（倒酒）请喝~
（三二一走起《UNDERLIN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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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现实】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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