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仪式结束后,大片乌云随即从西天飘来,邓暖眯起眼睛望天,有点生无可恋地吐槽:“刚刚怎么一直不见有云,我都快热晕了。”
沈宜疏却想到另一件事:“今天会下雨吗?”
邓暖说:“会吧,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妈还提醒我拿雨伞了。”
沈宜疏默了默,“嗯,我们回去吧。”
整个白天,天气都在阴晴中来回切换,考试间隙,沈宜疏时不时看向窗外,心情和天空一样愁云满绪。昨天出门都想到要看天气,偏偏今天忘了。
果不其然,晚上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突然贯耳,坐在窗边的同学紧急把窗户关上,整个教室像个密闭的树洞,外面的风吹雨打只剩闷响。
时间一到,课代表把卷子收走,没多久,走廊上就传来一阵喧闹声,放学了。
邓暖早已收拾好书包,临走前回头问沈宜疏:“宜疏,你带伞了吗?”
沈宜疏没答,只问她:“你要回去了吗?”
“嗯,雨太大了,我爸来接我。”
“那你快走吧,我带了伞。”
如实说自己没伞,邓暖说不定还要把伞借给她,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第一天就对新同学这样照顾,沈宜疏还是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邓暖不疑有他,朝她挥挥手:“好,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哦。”
“嗯。”
等到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完,沈宜疏也收好写了一半的练习题,决定不再等雨停。
下到一楼,沈宜疏止步深呼吸了一下,随后抱着书包跑进雨里,遇到有遮挡的地方停下来,歇一会儿再继续跑。
断断续续跑了几程,终于到了校门口。停下后,沈宜疏站在淋淋漓漓的雨幕下,忽然有点不知道往哪冲了。
校门口人流稀落,一场雨让人变得忙碌慌乱,踌躇间,沈宜疏从书包里掏出手机,静音了一天,她差点忘记。
半小时前,姑姑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几点到家,后面看她没回,就没再问了。
想了想,沈宜疏编辑短信:姑姑,我还要一会儿,我——
剩下的字还没打完,屏幕上的雨水阻碍视线,她抬手去擦,一不小心碰到了绿色发送键,这截消息直接发了过去。
沈宜疏刚想补充完下一句,就看到了对面的回复。
姑姑:好,注意安全。
打字的手微微一顿,沈宜疏又把字符一个个删去。
看到消息前,沈宜疏还稍稍多想了下,姑姑或许会问问她带没带伞,也或许有可能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回家。
可惜都没有,她只是适时关心了一下,好像确信她已十分独立。
手机里再没其他消息,沈宜疏点开通讯录,个位数的联系人里,一眼就看到了奶奶。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下雨,奶奶的腿有没有疼。
想给奶奶打电话,又觉得时间太晚,怕打扰她休息。
雨水打在地面又弹起,刚刚急匆匆跑出来,身上已经淋湿不少,此刻又被四处乱窜的雨滴打湿。
天气预报显示一小时后大雨渐停,可她等不到那时候。
沈宜疏叹了口气,收起多余的情绪,快步走到学校对面的公交站。
站在站牌下,还能看到校内的某些教学楼。
高二那栋楼的最高层,有一个教室仍亮着灯。
……
“希扬,你今晚回家吗?”应惟收起刚解出的一道竞赛题,问旁边的人。
魏希扬看了眼窗外,又抬头看讲台上的钟,说:“不回了。”
“要走了吗要走了吗?”孟琢刚上完厕所,一进教室就听到这个好消息。
“是啊,梦梦,快收拾你东西。”应惟说。
孟琢忍无可忍地锤他肩膀:“你再叫我一句梦梦试试。”
应惟和孟琢从小学起一直是同学,初中有次午睡,孟琢说梦话,被应惟听到,自此就拿“梦梦”当绰号叫他。高中认识魏希扬之后,应惟还把这个称呼也宣扬了一下,孟琢为此勃然小怒了好几回。
应惟正笑着不想搭理他,突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上厕所出来洗手了吗?”
孟琢故意恶心他:“没洗。”
“那你离我远点。”
魏希扬斜靠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框:“走不走了。”
孟琢抱着书包跑过来:“希扬,你帮我骂他,都说了别叫我什么梦梦。”
魏希扬不置可否,率先出了教室。
应惟落在后面,走之前回头看了眼教室里唯一还没走的人,出于同学间的关心,说了句:“丁佳睿,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人,等了几秒,丁佳睿没回应他。
应惟耸了耸肩,小跑两步跟上前面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两人:“欸,你们等等我。”
校园里没什么人,大地的热气被雨水冲刷,晚间泛起细微凉意。
三人各自撑着伞,边走边聊天。
孟琢还很在意刚刚的事:“我再说最后一遍,新学期到了,都不许再叫那俩字。”
应惟不在意地点点头:“行呗。”
得到满意的答案,孟琢就换了个话题:“下这么大雨,希扬,你还回家吗?”
他们走路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校门口,魏希扬说:“不了。”一抬眼,目光落到对面,空荡荡的马路边站着一个单薄的人。
他忽然停下,眼睛盯着那人看了几秒。
孟琢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到魏希扬说:“我今晚回家,你们先走吧。”
“啊?”应惟问:“刚刚不还说不回吗?”
“要回去拿个东西。”
“好吧。”应惟打的车这时到了,孟琢和他一起上了车。
应惟上高中之前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高一下学期,魏希扬跟他合租,有时候会过去住。应惟那时候问过他,为什么家离得不远还要租房子,魏希扬没说得太具体,不过他猜,应该跟他家里有关系,就没多问。
坐上车后,应惟回头看了眼,魏希扬已经走到了学校对面。但那不是公交车站吗?他要坐公交车回家?
应惟不确定地又回头看,还真是。
高冷如魏希扬,总有他不理解的时候,出租车渐渐远离,应惟转回身体,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
天色黑沉,雨势不减。沈宜疏雷打不动地躲在站牌下。
走近了,魏希扬才注意到她半边身子都在淋雨,夜晚有风,她比白天少了些精神,眼睛虚盯着远处。
黑色的伞盖住他上半张脸,沈宜疏一心等公交,没有发觉。
直至两人之间仅剩半米距离,魏希扬停下来,把伞往前递,将她整个人笼在伞下,才出声叫人:“沈宜疏。”
耳边风雨似乎停了,沈宜疏找回出走的神思,下意识去寻找声音来源,抬眼之后,蓦然错愕一瞬,微微睁大了眼睛:“魏……”
魏希扬后退了一步,站在靠外的地方,挡住一部分被风吹来的水滴。
伞下的人还愣着,额头堪堪到他肩膀上方,魏希扬把伞放低,问:“没带伞?”
沈宜疏终于不再看他的脸,点头:“……早上忘记拿了。”
余光留意到远处公交车闪烁的灯光,她条件反射地往前走了一步,有些急地问:“你现在回去吗?”
魏希扬前后不差地走到她右手边,看起来是一起等车的样子。
“回,怎么了?”
沈宜疏一只手抱臂,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没有钥匙,你回去的话,就不用叫人帮我开门了。”
魏希扬垂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雨天道路拥堵,三十秒红灯过后,公交车缓缓驶来,沈宜疏先上的车,魏希扬收了伞跟在她身后,她帮他投了币,回头解释:“谢谢你的伞。”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没坐一起,魏希扬走到后排的空位,坐下后,他掏出手机,在家庭群里找到沈宜疏的微信。
很简单的纯色头像,昵称就是她的名字。
雨点不断敲打着玻璃窗,水流把窗外的人和物分割成模糊的影子,发送好友请求后,魏希扬放下手机,透过车窗倒影瞥见了对着窗外发呆的沈宜疏,忽然想到早上的事。
今早出门前,沈馨从厨房出来,留他吃早饭。他以赶时间为由拒绝:“馨姨,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知道他不常在家吃饭,沈馨也没强求,只是在临走时又叫住他:“希扬,宜疏已经去过学校了,如果在学校她有什么事,你帮阿姨照顾一下吧。”
推门的动作停顿两秒,他说:“好。”
此刻又记起白天在楼梯转角的偶然碰面,魏希扬很轻地挑了下眉,收回落在车窗倒影的视线。
刚来学校的第一天,她似乎已经交到了朋友,除了今晚的伞和钥匙,他大概没什么好帮的了。
回到家,魏希扬打开门,把手里的钥匙交给沈宜疏:“这个你拿着。”
沈宜疏接过,没想到钥匙会是从他这里拿到,道了声谢。
没多说什么,沈宜疏很快回到房间,拿好衣服去楼下卫生间洗澡。
收拾完躺在床上,她才看到微信里多出来的好友申请,点进去看,心里不由得疑惑,魏希扬为什么要加她?
她想,大概只是出于礼貌。
因为这份有可能的礼貌,沈宜疏点完“接受”,把手机放到一边,静静躺在床上。
困意稀薄,沈宜疏目光空泛地盯着阁楼低矮的顶部,想到了她和魏希扬的第一次见面。
他确实和之前见过那面的印象不太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魏希扬,是在魏子星的满月宴上,他穿一身精致的黑色套装,站在人群之外,小小年纪,相貌卓然,气质没有现在这么冷硬,脸上还带着一些孩子气的稚嫩。
魏修远向宾客介绍时说他不爱讲话,让对方不要介意。她看到他皱了下眉,又很快恢复正常表情。
而他敏锐地注意到角落里另一个人的视线,分神扫了一眼,沈宜疏赶忙移开目光,马上跑远。
一整个上午,沈宜疏都没有再撞见过他,她跟着奶奶,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无所适从。虽然是姑姑的喜事,但她依然没有太多参与感和存在感。
奶奶说姑姑从小独立,和家里不亲,沈宜疏知道,姑姑这样陌生,跟沈文宾有很大关系,他们很早就不联系了,对姑姑来说,她或许也不是十分顺心顺意的存在。
满月宴结束后,沈宜疏便跟着奶奶一起去了姑姑家里,奶奶去房间里看小婴儿,沈宜疏默默退至房间外,和其他来玩的小孩一起坐在沙发上,她没有手机可以玩,也没有其他消遣,只好盯着电视上滚动的动画片。魏希扬却在这时从楼上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人多很吵,还是心情不好,他关上了没人看却开得很大声的电视机,又回到楼上,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沈宜疏没东西可看,更觉得尴尬,等了很久,奶奶终于出来,跟她说回家。
在走出很大很气派的房子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魏希扬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似乎在打电话,没等她回过头,他就走进了房间。
那天她第一次知道了他,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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