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中,有座新坟,当下正值酷暑,蝉鸣不断。
林希立在吕宿的坟前久久不语,天上照射下的日光使得身穿白衣的林希,仿佛笼罩在一道白光之中。
他眼神空洞,眼角偶尔溢出几滴泪,表情痛苦不堪又不肯放声哭泣。
伸手触碰刻着吕宿名字的石碑强忍着心里的痛楚,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再逃避吕宿逝世的真相。
一直想要劝他们二人分开的孟琥此刻也哽咽不语。
他只想他们分开,并非是想要现在这个阴阳相隔的结果。经此一事,林希更加无法忘记吕宿,在他心里永远地烙下了印记。
上前扶着林希手臂,孟琥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说:“烈阳太大,你也体虚,继续站下去恐怕会中暑。我送你回去吧。”
林希双眼不离吕宿的墓碑,半晌回复道:“我没事,你走吧。”
“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林希,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活着你们之间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我不是刻意挑现在跟你提此事,是你该走出来了。”
“我如何走得出来。从我见到他第一眼起,我便走不出来了。”
“你!唉,你要明白你还好好活着但他却已经去了。”孟琥拽住林希手腕拉他转身,看见他悲痛的神情又不忍说重话。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改口道:“你会走出来,迟早会。林希,你不过才二十岁,今后的几十年你迟早会忘了他。”
林希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甩开孟琥的手。
通红的眼也在此时留下一串眼泪,面对出言劝说的孟琥没有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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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季节中天上无云,独有光芒四射的日头孤零零高挂在空中。
炙热的光线晒干了林希脸上的泪痕,留下了一道道的印记,让林希整个人显得狼狈。
一头的长发披散开来,在风中凌乱。
远远地看,人不人鬼不鬼,没人能将这人与从前的林希联想在一起。
孟琥就不能,待林希情绪稳定下来再次握住他的手腕说:“你即使在这里站个几天几夜,他也不会在你眼前活过来。”
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清楚?
林希自嘲着,目光不舍得墓碑上刻着的名字。
“时间长了一切都会过去,今后你还会遇见更多的人。我,我不会自诩是你的朋友再拆散你和谁。”
林希无动于衷,拿开孟琥的手摇着头。
他除了吕宿,谁都不要。“你带我来,说会告诉我吕宿的死因。你预备何时告诉我实情。”
“我既然提出来便不会瞒你,何况我是想让你在他坟前听个清楚。他走得突然,无病无痛的忽然就去了。”
“你这话是认真说的?”林希视线落在孟琥脸上,表情严肃。
孟琥冲他点头道:“当时他在下朝回书房的路上,太多人亲眼见到他就那么倒下又没了气息。王太后将所有人囚禁在宫中,王宫的门也封锁起来不能进出。他逝世的消息才会在睿王回宫后的次日贴出告示。”
听完林希却心生疑惑,吕宿的死与吕昭无关。
不是亲眼所见,林希如何信吕宿是在吕昭回到王宫前就已经逝世?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事实就摆在你眼前。”
“你让我信什么。”林希苦笑,事到如今他信与不信又能改变什么?
“昨日他是在文武百官注视下被火化后下葬的,你为何还不肯信?他逝世了,林希你最好接受这件事。”
未说到同一件事上,林希也懒得反驳。
无论吕宿的死与吕昭是否有关,他一个平民百姓也无法为吕宿做什么。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私下关心被吕宿遗留下的亲人。
最伤心难过的应该要数吕豆豆了,想到此,林希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孟琥重新劝道:“就算你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也为我想想吧。我若在这大太阳底下中暑,凭你的身板怎么带我回去?”
“抱歉,是我不够周到。”呆呆地说完,两人一步步远离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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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头散发又一身白衣的林希无暇顾及路人看他的眼神,只担心吕宿的两个女儿和他的母亲妹妹。“王太后状况如何?”
被问到的孟琥叹气,神色无奈。“王太后上了年纪,接连受到打击卧病在床,公主贴身侍奉着但也是大受打击人不如从前开朗了。她们始终是睿王的至亲,不至于无人问津。”
“那。”林希追问:“还有两位郡主,她们尚且年幼,现在怎么样?”
“你尽管顾好自己就可。两位郡主跟着生母遣送回家了。”王宫的变动,孟琥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细细讲与林希听。
“你能替他想到这些事,证明你也慢慢走出来了。作为你的友人,我希望你尽快回到从前。”
林希站在家门前,恍如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分明在不久之前,他与吕宿在此处安了家。一起拜过天地的画面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曾想仅仅过去数月,他与吕宿从此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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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内,登基大典照常举行。
吕昭的身份从睿王转眼变为当今的新王,中途出现些反对的声音,皆被下令捉拿了。
登基大典中只有些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丝毫影响不到吕昭登基的事实。
现在书房成为吕昭一天中待的最久的地方,新王上任还有太多的事务需要他亲自着手处理。
今日朝堂上有官员提出该将丽岁春与谢瑶兰接入后宫,同时也需将王府腾出。
吕昭忙得腾不开身,交由旁人去准备。
另外,让吕昭感到烦心的事,是大臣提出从百官的家眷中挑选才貌兼备的女子充盈后宫。
莫要像已逝的先王那般不重视子嗣,后位也要尽快定下。
但不能是丽岁春!
谢瑶兰同样不符合。
吕昭听得头大,只说改日再议便退朝。
政务以及宫中的事务都处理完毕,吕昭起身去王太后的宫中探望,是他每日必做之事。即使王太后醒来后对他不闻不问,吕昭依旧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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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行人大多人手一柄伞用来遮阳,不急着赶路的就在街道两旁商铺的屋檐下站一会儿。
林靖今日来药铺为两位大夫和小于父子结算月钱,见铺外立着不少人,招呼小于一起搬了凳子给外面的行人。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他爷爷的腿上,手里的糖葫芦被他舔得发光。
孩子的爷爷慈眉善目的瞅着林靖,“林大夫许久未见了,可是家中有事啊?”
突来的一问令林靖愣住,随即笑道:“二哥他如今管着家里的生意,抽不出空来药铺了。”
“原来如此!林大夫年纪不小,可有娶妻?”
“哈哈,林大夫娶媳妇儿。”小孩子拿着糖葫芦在老爷爷的怀里咯咯笑,满嘴的糖水。
林靖忍不住逗逗他,便蹲下来与孩子平视。“你知道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了?”
“当然了,就是我母亲和父亲成亲然后生了我嘛。”
几岁的孩子满脸的天真无邪,林靖脸上的笑意加深,摸摸孩子的西瓜头起身进去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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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徐洛歌从药铺前经过。
方才林靖与那孩子的谈话互动他都看见听见,脚下是半步都挪不动了。
“主子,怎么了?”
徐洛歌转身往回走,去药铺斜对面的客栈挑了个雅间待着。
二楼上一扇木窗推开了些缝,正好对着药铺。徐洛歌手执一杯茶,仅抿了一口就那么端着直到凉透都未再碰。
陈峰看明白了徐洛歌对林靖的心思,不敢说破。
直到徐洛歌自己放下茶杯,陈峰才回禀道:“主子,冬云公主的生母没了音讯。”
“冬云公主已死的事你说了?”
“属下只字未提冬云公主的事,对方也没问。”
“没问?”徐洛歌诧异,他那姨母初来时日日都叫嚷着要自己的女儿。如今她得了自由反倒不闻不问冬云公主的事。
“主子是怀疑她有问题?”
“罢了,冬云公主已死,她的事不必再管。”目睹林靖离开药铺,徐洛歌也结账离开客栈。
“现在的王宫新旧替换正是安插人手的时机,你挑些身手敏捷的去王宫。务必要找到当年留下的证物,哪怕是一网蛛丝。”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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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又一新王继位后,百姓的日子依旧照常一成不变。
到那个家找到林希,林靖见他总是喜欢与两只鹦鹉待在一起。
“是那人送给二哥的吗?”
林希身形一怔,侧头看悄无声息出现的林靖。
“有一只是二哥你买下的吧,两只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分不清是哪一只。”林靖说着去拉开鸟笼上的小门伸进一只手在笼子里与两只鹦鹉追逐。
“你看藏进鸟窝的那只,就是之前买的。”
“这么胆小!”林靖想去抓反被窝里的鹦鹉啄了几口,手背当时就红了。
林希急忙抓住他的手,“还好未出血!你别再逗小白了。”
林靖看他这样关心自己,笑道:“没事没事,算不上什么伤。我不逗了。”
鸟笼中的另一只小白冲林希鸣叫了两声,使得林希回想起当初在宫中自己被小白啄到脸,吕宿也同样不让他再让小白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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