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倾臣和齐一鸣刚站稳脚步，缓过神，沈梅生已经松开了二人的手。
两人的手恢复自由，赶紧放到各自的武器上，一人准备拔刀，一人正要拔剑。
却见沈梅生早已收了怒容，正拱手作揖，笑容满面地道：“二位公子，深夜邀你们前来，影响二位休息，老朽实在是不好意思。”
齐一鸣和步倾臣有些看不明白，这沈梅生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怒容满面，现在又满脸笑容，这也太善变了吧？
出于礼貌，两人作揖躬身还礼，不敢放松警惕。
齐一鸣：“沈庄主客气了。“
步倾臣：“不影响不影响。”
沈梅生：“那就好，二位叫老朽好等！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将二位盼来了！来来来，快随我进来。”
闻言，两人心中打鼓，不明所以地互相看了眼对方，却是仍旧站着，没有迈开步子。
这确定是初次见面吧？
沈庄主哪来那么大热情？
两人面上微笑着，仍旧不动声色。
步倾臣哈哈一笑：“沈庄主，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齐一鸣：“不敢当，您是江湖老前辈，我们久闻大名。是我俩的问题，早该前来拜见的。来得晚了，还请海涵。”
“不怪你们，都怪底下人！我早就嘱咐过了，见了二位公子，务必好生招待。
结果他们却将你们安置在了离得老远的西厢偏房，要不是我问起来，这会儿还见不上你们。
拖拖拉拉的，真是一群饭桶！办事不靠谱！”沈梅生气呼呼地说道。
初次见面，沈梅生的热情确实让他们看不懂，齐一鸣礼貌回道：“您恐怕错怪他们了，厢房很宽敞，我们俩住的挺好的。”
沈梅生：“光宽敞有什么用，还是离这儿太远了！”
步倾臣心道，离这儿近有什么好，周围一圈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住前头亮堂多了也热闹多了！
赶了一天路，现在又累又困，步倾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沈庄主，您急着把我们俩叫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确有一事，已经困扰老朽多日。前段日子，老朽得了一把刀，希望你们二位能帮忙过过眼。”
步倾臣心直口快道，语气有些不屑：“我们？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你确定吗？”
齐一鸣见步倾臣说的太直接，委婉地解释道：“倾臣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后生晚辈，远不及您老人家见多识广。
世人都知道，沈家庄在江湖上的名气，素有天下武器库之称。
沈庄主多年来喜好收藏各种名家武器，见过的刀剑可谓是数不胜数。
您找我们两个小辈帮忙看刀，沈庄主那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沈梅生也不再绕弯子：“非也，老朽绝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既请了二位，定有我的道理，二位还是同我进来，先看看刀吧。”
见沈梅生如此迫切，两人满脸疑惑地跟在沈梅生身后，往里走。
里面房间很大，比外间大了很多，入眼是到顶的三面书柜墙，上头摆满了各种书籍。
步倾臣心道，原来是间书房，神神秘秘的。
房间中央的红木书桌上似乎架了把刀，上头盖着一张血红色的布。
沈梅生扯住红布一角掀开来，只见一把玄色刀鞘的宝刀横放在刀架上。
那刀两头小中间大，刀身似弯月一般弯曲弧度，长约莫二尺二寸，看起来十分小巧。
沈梅生道：“二位可走近一些，看的更清楚。”
闻言，步倾臣和齐一鸣一起向前迈了两步，只觉得离得越近，似有一股寒意袭来。
步倾臣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瞥见刀鞘上似乎刻着“锁魂”二字。
齐一鸣站的侧一些，余光瞥见刀柄底部似乎闪着光，好奇地走近细看。一处小小的银色月牙纹，正微微泛着光，齐一鸣握在自己佩刀上的手，难以抑制地开始颤抖。
步倾臣问道：“这把刀叫锁魂刀？光看这刀柄做工，就能知道，定是一把绝世好刀，我倒是从没听说过锁魂刀的名字，不知是哪位前辈的佩刀，实在惭愧！”
沈梅生道：“起初，老朽也是这样以为的，不过……”
话音未落，一旁的齐一鸣已经伸手，直接握住刀柄，将锁魂刀拔出了鞘。
步倾臣愣住了，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齐一鸣。
齐一鸣向来有礼有度，怎么未经允许直接动了人家的刀？
这种不打招呼直接上手，不是自己才会干的事儿嘛！齐一鸣吃错药了？
他惊讶地出声道：“一鸣，你……你怎么了？”
只见齐一鸣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抖动着。
步倾臣正奇怪，齐一鸣怎么手抖成这样？难道是锁魂刀太重了，握不稳？不至于吧，这把刀看起来明显比齐一鸣自己的惊鸿刀要轻啊？
“这把不是什么锁魂刀，而是……而是……”齐一鸣一字一顿地道，“明！月！刀!”
“啊！你说什么！明月刀？明月刀不是失踪了吗？这刀鞘明明刻的锁魂刀……”步倾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凝神看着齐一鸣手里的刀。
这把刀刀身很薄，刀刃十分锋利，月牙形弯曲的刀面上雕刻着的凤凰十分精美，那凤凰似要挣脱出来翱翔九天。
明月刀从前是齐一鸣父亲的佩刀，步倾臣小的时候见过几次。
他对明月刀的印象不深，但是依稀记得父亲好像是说过，清风剑和明月刀是出自同一个能工巧匠的手。
他记得父亲的佩剑——清风剑，上面的飞龙图案是十分好看的，那条龙像是会飞出来一样，确实与这把刀上的凤凰图案一样精美。
步倾臣道：“仔细一看，好像确实是明月刀！”
如此做工，再加上齐一鸣这么笃定……
错不了！
这把定是明月刀无疑！
可是，明月刀已经消失江湖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它原本的刀鞘呢？
怎么套了锁魂刀的刀鞘？
两人都很疑惑，齐齐看向一旁的沈梅生。
沈梅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啊！老朽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晚辈斗胆一问，这把刀，沈庄主从何而来？为何改换了刀鞘，让人误以为是什么锁魂刀？”
齐一鸣问的时候，语气带了一些质疑和狠意，不像刚才那样礼貌，他定定地直视着沈梅生，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沈梅生不在意，坦然地道：“这把刀，老朽是机缘巧合之下偶得，关于刀的来处，江湖买卖自有行规，恐怕无法告诉。
至于明月刀改换了刀鞘一事，老朽确实不知，刀到我手里的时候，便是眼下这个样子，这也正是我困惑多日所在。
从前有幸见过二位的父亲使过清风剑明月刀，老朽本就对刀剑钟爱，尤其见了好刀好剑，印象更是深刻。
前些日子得了这把刀以后，总觉得这刀身实在像极了，但刀鞘上分明刻的是锁魂刀，老朽也是一直困惑不解，无法确认。
刚才得了二位一致认可，也肯定了老朽心中的猜测。心头疑惑解开，顿觉舒畅万分！”
沈梅生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松了口气。
步倾臣心道：说了半天，你是心里舒畅了，我俩可堵的慌！明月刀再现江湖，消失的这十年里，刀在何处？是何人换了刀鞘，意欲何为？
齐一鸣：“沈庄主，这把刀，也会作为展品，出现在明天的名器品鉴会上吗？”
沈梅生：“老朽若是有心展出，也不会深夜邀二位前来私聊。有些宝贝老朽只愿私藏，舍不得拿不出来给别人瞧。
更何况这把刀本身表里不一，存在争议，老朽更加没有理由将其展出。”
齐一鸣很想将明月刀拿回来，但毕竟刀已经易主，而且沈梅生有收藏癖好如此珍视这把刀，实在没有理由，齐一鸣只好悻悻地将刀插回刀鞘。
从“闲云阁”出来，步倾臣已经困得不行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懒得再思考，哈欠连连。
齐一鸣却是忘了困意，心情很是沉重，他眉头紧锁着沉默不语，心中思绪万千。
明月刀从前是父亲的佩刀，父亲死后，明月刀便不见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沈家庄？
世人只知道父亲宋见云是突然发病过世的，他也一直这样以为。
外祖父一直督促他好好练武，直到临终前才告诉他，父亲去世时身上许多道刀伤，看刀口是明月刀所致。
也就是说，父亲是死在明月刀之下的！
可是，当年父亲好不容易得到“天下第一刀”的威名，风头正盛。
齐一鸣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佩刀自裁，定是有人抢走了明月刀，杀害了父亲！
齐一鸣猜想，外祖父或许是担心他那时年纪还小，承受不住父亲惨死，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的事实，才选择了隐瞒。况且，凶手在暗，不知其图谋，既用明月刀杀人，定是想要掩饰什么。齐家若是大张旗鼓地寻仇，恐怕凶手会杀心再起，斩草除根也不一定。那时的齐家一下没了宋见云这个顶梁柱，已经人心惶惶，风雨飘摇，倒不如暂时息事宁人，从长计议。
能从父亲手里夺走明月刀的，此人定是武功一流的高手。这个沈家庄庄主武功不低，凶手会是他吗？
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小段路，路上借不到闲云阁透出的光，步倾臣不满地开口道：“那个沈四，也不知道被沈梅生赶走去哪儿了，这黑灯瞎火的，咱们怎么回去啊？”
齐一鸣回神，刚才跟在步倾臣身后，一直想事，这才注意到路上确实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要不，咱们回闲云阁借个灯笼？”
步倾臣无奈，点了点头，直怪自己脑袋不灵，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拿了灯笼再走，这下好了，又要走回头路了，又困又累又冷，他可太难了！
步倾臣哀嚎一声：“也只能如此了。不然万一等下经过池塘，看不清路掉水里就不好了，大冷天的湿了衣服，冻够呛！”
两人回转身，小心地走着，快走到闲云阁楼下时，不远处的草丛边，一盏烛火摇曳着的灯笼，正在夜色中幽幽地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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