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叙不知从哪拿出一条薄毯,随手盖在她腿上:“不重要,你现在在这里。”
语气游刃有余,吃准了她似的。
云漓偏要打乱这份从容,又问:“那如果今晚下雨,什么都看不到呢?”
“那就算我运气不好。”他眸底几分无奈,“改天再试。”
云漓调好靠背和腿托的倾斜度,舒舒服服地窝进真皮躺椅里。
按摩后的舒适感还留在身上,玫瑰精油的淡香萦绕在鼻尖。
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云漓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舒服得快要融化了。
就在这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忽然听到段清叙轻声开口,在她耳畔。
“做噩梦的事,为什么一直没有和我说?”
他语气很温和,像一束乘隙而入的暖光。
云漓笑了:“你是爱听人闲聊的性格吗?”
男人微微蹙起眉,严肃几分:“不是闲聊,这很重要。”
“那应该怪我了。”云漓平静道,“我分不清在你那里,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闲聊。”
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她有没有去他所在的京大不重要。她毕业后回不回南沪不重要。她是留在设计院还是跟徐海歆一起创业……段清叙对这些事都不感兴趣。
所以她在他面前也早早就收起了分享欲,有事说事。
何况现在已经离婚了。
云漓望着偌大的展馆出神。长廊静谧,道路两旁摆着深蓝色的星球模型,在夜里散发出绮丽微光。
“……抱歉。”
段清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云漓没料到他会道歉,诧异地回头,见男人薄唇轻抿,目光清浅,似有一线自责。
“我想知道,你睡得好不好,为什么事不开心。”
云漓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转性了?”
以她对段清叙的印象,他本不会,也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
“不可以吗?”
段清叙安静地看着她,黑发上掠过一线碎光,似穹顶落下的流星。
云漓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相识十二年,今夜的段清叙尤其让她陌生。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而那种乐观的猜测惯性,早在这些年里消耗殆尽。云漓想不出答案,于是弯了弯唇:“随便你吧。”
段清叙就沉声问:“你的噩梦,跟那场车祸有关?”
“是吧。”
云漓看着他的眼睛。
“不过也过去这么多天了,习惯就好了。”
车祸这个原因不难猜,但它也只是个笼统的导火索。
至于真正的原因——
其实是,每次面对斑马线,看到示意通行的绿灯,云漓都会忍不住想起血迹斑斑的他。
然后,就会很害怕。
害怕他再次出于责任感,从不知哪里冲出来,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
这才是噩梦的真正原因,但云漓没跟任何人说过。
连安茜和周荟她都没告诉,只有看出这一点的心理咨询师知道。
可能是觉得她这个回答敷衍,段清叙没做出什么回应。
只有星光的穹顶下,他看起来和夜色一样沉默。
“其实最近已经好多了。”云漓又补了一句。
毕竟吃了那么多药,看了好几次心理咨询,不可能一点都没改善。
段清叙的眉心仍未舒展,少顷,低声开口。
“我车库里还空着一辆宾利,前两天送去加装了两个安全模块,是目前市面上最完备的安全系统。你拿去开。”
他说着,从西装里袋拿出一枚崭新的车钥匙,放在云漓手心。
钥匙很有质感,坠得云漓掌心一沉。
车标是经典的羽翼形状,上面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云漓一怔,又听见他用安慰语气道:“只要规范驾驶,即使千分之一的概率再发生事故,车上的人也不会有事。”
“听说你新招的助理有七年驾龄,让她接送你上下班。这样可以安心一点吗?”
“……我不需要。”
刚反应过来,云漓立刻把车钥匙反手塞还给他。
她一字一句,语气有些用力:“如果这辆车真有那么安全,你就别再开原来那辆车了,换成这辆。”
“这是给你的。”段清叙没动。
“我不要!”云漓的语气不自觉加快了,嗓音发紧,听上去又干又涩。
段清叙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掀眸望去,她脸上再度流露出车祸那夜的惊恐之色,好像又被困进了满车的碎玻璃里。
“你快拿回去,”云漓急切地说,“那辆库里南不安全,它窗户一撞就碎!”
段清叙似察觉到什么,无言地看着她,清隽眸底掠过一丝暗光,几分不可置信。
云漓本不是这样的,她明明是淡静从容的性子。
此刻却如此惊惶,脊背微微发着颤,像飞不出寒冬的幼蝶。
段清叙迟疑少顷,还是抬起手,隔着薄毯,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纵使隔着一层,仍能触到她手上冰凉的温度。关节处的骨头尤为明显,她瘦了很多。
“……我知道了。”
他顺从地收起钥匙,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带着宽慰的温度。
“事情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
他没有多擅长安慰别人。但这几句直白的话,还是让云漓平静了些。
她回想咨询师的叮嘱,一边闭眼深呼吸,一边抓紧手边的东西,提醒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当下。
不知到底抓住了什么,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心情总算平复。
“好点了吗?”男人嗓音温淡。
云漓睁开眼,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段清叙的衣服。原本干净挺括的衬衫衣角,被她攥得全是褶痕。
云漓:“……不好意思啊。”
西装是男人的门面,被抓成这样,还怎么谈生意。
她按亮手机的手电筒,仔细照了照,确定自己没弄破什么地方,才道:“你之后把这件衣服给我吧,我送去干洗。”
段清叙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将左手半蜷,藏起了掌心里,才被她指甲抠破的新鲜伤痕。
“……云漓。”
这声全名叫得低沉郑重,是她所陌生的语气。
云漓抬头,对上段清叙近在咫尺的目光。不知怎的,又想起他闭上一只眼睛的模样。
比起观星者,他更像伺机而动的狙击手。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就被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最怕的,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我吗?”
段总再次A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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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星·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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