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往无前地流逝,人的惦念却时常落入旧日的轮回。
就比如这天,于繁忙工作的间隙,云漓忽然在笔记平台上,刷到了段启成的名字。
是一个复交大学的建筑系大一新生发的笔记,过了两万赞。
而后,追热点的博主们接连扒出段启成的其他著作、生平往事、获奖经历,直至逝世日期。
一夜之间,他的名字,成为良师和有风骨的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代名词。
云漓花了整个午休的时间,没小憩,没接茶水,终于在纷纷扰扰的平台上,找到了源头的那条笔记。
这才理解了,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是段启成。
近年来,建筑学不再是热门学科。总有天之骄子进了心仪的大学,分数却够不上理想的专业,被失意地调剂来这里。
这段时间,正是新生刚入学,要迎来第一次期中考试周的时候。
对前路的迷茫,对命运的不忿,对现状的悲观,让互联网上的失意情绪井喷式爆发。
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笔记的学生,讲述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他考试周临时抱佛脚,从图书馆借来一本有年头的图集,落了好几天的灰才想起来打开。
结果却发现,图集里夹着几页薄薄的手稿,已经泛黄发脆,画着复交的主建筑群。
旁边还有一些小记。
“开学第一堂课,收集了些成交价过亿的豪宅图片,让孩子们思考怎么建房子才能卖这么贵。讨论很热烈,三小时的大课,一个偷溜的都没有。”
“现在学生爱好广泛,这届里竟然有个爱钓鱼的孩子。遥想我当年开始喜欢钓鱼还是四十多岁,才能耐下性子。后生可畏。”
“我带爱钓鱼的孩子去了苏艺河。一下午,钓上来半条小麦穗。孩子很乐观,问我能不能就地烤了吃。”
“年级里很优秀的几个孩子,转专业去了法学和计算机。有一个还删了我好友,唉。”
“有个家里困难的孩子,课上低血糖,差点晕倒。我带他吃烤肉,送他回宿舍。真巧,他住凌云区602。四十年前,我也住在凌云区602。”
这些小字写得随意,散落在抄绘图干净壮阔的线条旁,形成奇妙的对比。
仿佛能看到一个慈祥的老教授,专业过硬,却又亦庄亦谐。对学生的爱,从每个字里渗出来。
最后一页写着一句摘抄的话,有点潦草,笔画却用力:“Try again, fail again, fail better.”
再试一次,再失败一次。失败得更好一点。
云漓想起段爷爷也用过同样的句子勉励她,鼻尖忽然一酸。
段爷爷已经离世一年了。
她好想段爷爷。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云漓给陈静发了消息说要午睡,悄悄哭了一场。
爷爷弥留之际,叮嘱过床前众人,不用为他太难过,他这一生过得很充实、很满足。
他笑着说:“还是留下了一点东西,带过一些好孩子。”
心电监护仪的长长哀声随即响起,那么残忍,那么突如其来。
时间仍在往前走,却抛下了溘然长逝的老人。
低低的哽咽声里,浸满灰尘的阳光落下,落在段启成灰白的脸上。
云漓再也没有机会问:我算不算您带过的好孩子?您也为我骄傲吗?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云漓在桌子上趴了一阵,才去洗手间,将脸上咸涩的紧绷感洗干净,微微泛红的眼圈周围补上粉。
而后吸了吸鼻子,下楼给其他人派活。
除了她,别人都跟段启成并无渊源。
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有人睡眼惺忪,一见云漓下楼就赶紧放下还在聊天的手机。有人已经一手咖啡一手电话,进入了分秒必争的工作模式。
只有左喻还趴在工位上,灰色的兜帽罩住脑袋,睡着了似的。
云漓忍了忍,走到左喻旁边的人面前,给他交代这周的工作任务,音量刻意抬高。
那人也心领神会,大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左喻还是没醒,肩膀都没动一下。
云漓脸色沉着,又转了个身,给他后面的人布置任务,声音更大。
趁她背对这边,Coco赶紧跑过来,疯狂摇晃左喻。
“醒醒!醒醒!老大来了!”
“……”一声不耐的呼吸过后,左喻总算抬起头。
云漓转过来,冷不丁跟他四目相对。
左喻立刻挪开眼睛,转过身,把兜帽盖得更严实些。
云漓难掩心里的惊讶。
是看错了吗?他眼圈好像有点红。
她没细想,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走过来道:“Raphael,记得跟踪地形坡度的勘测报告和实地误差,周五开会跟我同步一下最新的情况。我们上次在这方面吃过亏,这事交给你我才……”
她忽然注意到左喻的电脑屏幕,后面的话断在嗓子里。
云漓脱口问:“这照片,你是从哪里来的?”
左喻电脑上不是工作软件,也不是设计软件,是一张圣家堂的照片,右下角有拍摄日期,是两年前的五月。
左喻没提防被问出这样的问题,脸色难看得像阴雨天,直言不讳:“我不想说。”
顿了顿,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主动抬眼,看向云漓:“你认识这照片?”
“这不是圣家堂吗,谁还能不认识啊……”Kim凑过来插了一句。他母亲手术已经做完了,预后很好,他回来给他妈赚医药费。
“Kim哥,嘘。”Coco赶紧冲他比手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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