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陈晁的时候,正是我人生最落魄的那段时间。
那时我即将毕业,半只脚刚踏进社会,未知水深水浅,便已栽了跟头。
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我却还没有找到工作。父母纵容我在家当个米虫,却无法治愈我日渐颓唐的精神。
在一起两年多的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无非也是乏善可陈的那几个——工作、异地、现实。
我懒得再去争辩什么,横竖我已经是躺在臭水沟的一条死狗,多一个伤口和少一条伤口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异地恋最大的好处就是,分手也不必当面提出。不见面,自然就少了许多撕心裂肺的酸楚。我想我们都已精疲力尽,再也无法重焕激情上演一出拉扯戏码。
母亲温和地提醒我不要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春天了,也该出去走走。我望着门前绽放的樱花树,却觉得心中郁闷。
春天悄然而至,而我拒绝接受春天。我躺在床上,活动范围只有卧室的一亩三分地。窗外阳光并不刺眼,却无比真实地灼痛我脆弱的自尊和自负。接受自己的平凡,原来这么困难。
相册的照片删了又删,手机内存空了四分之一,两年的时间似乎被人偷走。人走了,我才发现原来回忆只是一张又轻又薄的纸。这张纸被反复揉搓,最终成为一个圆润的球,被我投进回忆的垃圾场。
初春的北方,总会有几个连续的雨天。老人们说,一场春雨一场暖,我却不懂。
在其中一个雨天,我遇到了陈晁。
严格来说,其实也不算雨天,因为那天并没有下雨,只是空气中有些湿润空濛的雾气罢了。
沈茉约我去她家刚开的清吧玩,陈晁也在。
他是沈茉哥哥的朋友,24岁,在Q城一所985学校读研。
他的外表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零散的交谈之间,我听到他是水利水电专业的研二学生,现在在自学计算机课程。我抬起头,目光与他正好相撞。匆匆几眼的打量之后,我心想他确实有些程序员的气质。
人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交谈声略略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沈茉和几个朋友聊得正火热,我不忍打破他们融洽的氛围,便悄悄溜到了外面。
外面的空气湿润而冷清,迎面而来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冷空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心中忽得有了对于温暖的渴望。
隔壁是一家便利店,我闪身进去拿了包烟。
“打火机需要吗?”店员贴心地询问我。
我这才恍然自己连打火机都没有,便欣然应允。
拐出便利店,走到巷子口,我捏出一支烟点燃。
我并不会抽烟,因此我仅仅是点燃了它,然后看着它散发出袅袅的雾气,与这个阴雨天的傍晚融为一体。
一阵脚步声悄然而至,带着些雨天拖沓的动静。
我转过头,正看到陈晁。
他看到我在看他,脸色微红。我没说话,静静观察着他的腼腆。
淡淡的烟雾划出了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的时差刚好三秒。短暂的对视过后,他便与我擦肩而过。
如果没有后来的熟识,这样寡淡无味的角色几乎不会在我脑海中存在太久。
在我眼里,他唯一的亮点便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学历——我承认这样的想法势利又刁钻。人们说,越缺什么便越看重什么。即使这话足以揭示我的贫瘠内心和失败人生,但我深以为然。
——无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愿意接受这无敌的代价。
他走进便利店,很快又走了出来。
“嗨。”他居然跟我搭讪。
我朝他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坦诚地说,大部分人对我的第一印象都更偏向于我是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其实我憋着一肚子脏话。年岁渐长,渐渐收敛起的是我外露的锋芒。然而我却知道,那个刁蛮、任性、撒泼的自己从未改变。
我厌恶人们用充满刻板印象的目光打量我,那样的眼神是一种期待,也是一种束缚。
我想他也是这样看我的。
“在抽烟?”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烟。
这支烟即将燃尽,隐约的灼烧感让我慌忙松手。短小的烟蒂滑进路边的水洼里,“嘶嘶”几声便宣告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我搓了搓手,以缓解手上那阵轻盈又钻心的疼痛。
“来一根吗?”我问他。
他摆摆手,说道:“我不会。”
我不禁有些哑然——毕竟我也不会。
他和我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交谈。说真的,我与他并没有什么灵魂共鸣。虽然他比我还要大几岁,但毕竟一直生活在大学的象牙塔里。涉世未深让他身上尚且保有一丝单纯,因此他勉强算是个可以交谈的对象。
灰暗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加入而变得丰富多彩,与他的交谈也并没有让我看到更大的世界。我只是发自内心地羡慕他的快乐自洽以及他的松弛生活。
我总爱幻想,在糟糕的现实之外,唯一能让我短暂脱离苦海的只有幻想。对未知生活的憧憬与想象支撑着我无病呻吟的生命,幻想是徒有其表的安慰剂,也是我的解药。
一条隐形的丝线串联起我与陈晁,而这条这条丝线的源头大约是无聊和寂寞。我毫无羞耻心地从陈晁的目光中读出一些对我的欣赏,于是我猜我身上大概有他喜欢的某种特质。
被人喜欢和追捧是一件充满愉悦感的事情,而陌生人之间又总是洋溢着初见的盲目,而我并不抗拒这样的乐趣。
雾气渐渐消散,地面上渐渐浮起一些热气。长街的两侧种着早熟的玉兰树,玉兰花的香气混着湿冷细密的雨水味道灌进我的鼻腔。我们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但我看他仍有些意犹未尽。
我人生的失利与世界经济的不景气相伴而行,无休止的居家生活让我几乎要丧失对规律生活作息的感知。我已经很少感受到直白汹涌的困意——尽管当下我大部分时间都如同行尸般昏昏欲眠。
这样的长时间漫谈消耗了我巨大的能量,我打了个哈欠,一阵久违的疲惫涌了上来。
“再见。”在五六个哈欠之后,我与他友好告别。
故事背景是春天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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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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