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所说的清档房是吏部档案存放的地方,除了吏部章程旧例,还包括官员任免、考核以及人员变动等等。
清档房并不属于吏部四司之一,也不是什么有油水、有权势的地方,算得上吏部这种实权部门中的清水衙门了,其中只有主事二人。
胤礽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跟着人离去,留下纳兰明珠和索额图面面相觑。
二人对着看了一会,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纳兰明珠还是开了口,“索老贼,你不怕被雁儿啄了眼。”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这是西游记里孙猴子被牛魔王骗了之后才说的话,放在这里却值得细细品味。
胤礽最后说的话,虽是把二人放在同一位置上敲打,但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有怎么一样?人家巴巴的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可不是为了一视同仁的。
纳兰明珠明白索额图的性子和想法,知道他向来骄横,跟着太子虽说是认了主儿,一心为他。
可毕竟年岁这么大了,又当了那么多年的权臣,谁愿意被一个毛头小子压头上?
如今在他面前被敲打了这么一番,还指不定心里多怄气。纳兰明珠也不介意再添一把柴,让他的气烧的旺旺的。
不过这次,纳兰明珠却想错了。
索额图如今心思却不在那一两分面儿上,他念着胤礽在路上与他说的话,隐隐对他有了几分畏惧,原本对脾性也收了几分,再不敢托着辈分在胤礽面前托大。
被纳兰这么一点,他心中也多了几分怒意,却不是对着胤礽,而是对着纳兰明珠,“什么燕儿雀儿的,纳兰老儿你好大的口气,向来太子爷的话不仅填不平你对胃口,反而叫你生了别的心思。”
“呵,”见小心思被看透,纳兰明珠也不生恼,人精说话自然是点到为止,他也不指望索额图能在他这里说什么真话。
索性话头一转,探起了口风。
“你这个奴才相做的倒是好,怎么没记得和他说吏部——重要的不是清档房,而是文选清吏司。”
索额图没有吭声。
纳兰明珠继续说,“这不去文选清吏司,那去考功、稽勋、验封,这四个清吏司再差的科,那也是好过清档房的。”
纳兰明珠说的四司,——文选、考功、稽勋、验封。
文选——管你官职升降(掌考文职官之品级与其选补升调之事,以及月选之政令)
考功——管你的功过评定(掌文职官之议叙与处分,三岁京察及大计则掌其政令)
稽勋——管你编制福利(掌文职官之勋级、名籍、守制、终养等事)
验封——这个是管封爵世家的,与大部分官员无关,基本是皇帝开口他们办事(掌文职官员之封爵、议恤、土官)
纳兰明珠继续说,“你说说,那个太子爷,说聪明吧也聪明,只是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呢?”
“别妄测上意,太子来的事情是皇上允许的,你要有什么异议,直接去呵皇上说去,别整的我们两个像是多熟似得。”索额图那小辫子一甩,转身直接走了。
纳兰明珠被他这一招打得措手不及,冲着他背影喊道,“我瞧着你也是不知道吧?”
索额图只是抬了抬手,这次连视线也没给。
这索额图,越来越精明了,纳兰明珠按了按眉心,叹口气,朝着清档房的地方远远看了一眼,唤来仆从,交代了几句。
看着仆从的背影离去,纳兰明珠又叹口气,这才抬步回去。
吏部的事务还多着呢,别人拖他办的事还在那杵着,这算下来忙得很,还有这个太子时刻得看着,烦呐。
清档房,胤礽早早就看准了这里,他要去一个地方,不会半点准备不去做,什么机构什么权力,他心里门清儿,只是并未处事,对那些细枝末节不清楚,也不知道吏部办事具体流程。
这些流程固然可以让别人先出个章程,他边看边学,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胤礽不喜欢这样做,全程参与其中固然不错,但那也是管中窥豹。
胤礽更喜欢纵览大局,在心中构建沟壑,再在细微之中,一点一点的去做,去查。
清档房建的较偏,拐了几个弯才到。
门口大开着,两个主事——一满一汉分坐两边,见有人来,直到跟前,才不紧不慢的起身。
“要调什么档案,将牌子拿来。”一位主事懒洋洋的问了声,实在是他们这清档房实在是太偏了,基本来的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胆,”引路的随从上前一步,“见到太子殿下,也不行礼。”
这宽檐宅院,光线昏暗,那两个主事又懈怠,现在才看清楚那一抹秋香色,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圆,从桌子后面绕出来,慌忙跪在地上,“拜见太子殿下。”
满主事看那朝服,只觉得满身的贵气,不敢直视,“不知太子殿下驾到,奴才有失远迎。”
“无事,”胤礽抬了抬手,算是免礼,他透过两主事之间,向后看去,林林从从的木质书架立在后面,倒有些唬人,“与我介绍介绍这些。”
“嗻,”满主事机灵大胆,走上前去。
汉主事急了,他拉了拉满主事的袖子,小声道,“这要有纳兰中堂或尚书牌子才能进的。”
“你怎么这么迂,”满主事袖子一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太子来吏部,那可是朝上定了的,来咱们这还要牌子?天下都是他的!”
“怎么了?”胤礽见他停住脚步。
“无事,”满主事连忙跟上,殷切的介绍,“最前面放着的是月选的档案。”
“月选?”
“就是有官员出缺,由咱们这儿选补,每月开选一次。次数多,就放在最前面,方便我们更新。”
满主事看着胤礽的脸色,像是感兴趣的模样,便继续说,“单月是急选,双月是大选,像第一次授官及考定升降之官就归大选。而改授、改降、丁忧这些事情带来的候补者,就归单月急选。”
“档案全部放在那里。靠左边的就是时间越近的,”满主事拿了一卷,展开给胤礽看。
“放得倒是仔细。”胤礽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满主事继续介绍,“这部分是京察档案,三年一次,每逢子、卯、午、酉年进行,今年是庚午年,我们这儿特地空住一块,在这里候着呢。”
“在里面是大计档案——”满主事看胤礽不动了,他也不敢往前,再这里候着。
“京察,”胤礽笑了笑,“我就是看这个。”
京察是指对北京及陪都盛京文职官员的考核。三年一次,每逢子、卯、午、酉年进行。针对考核对象官员考核方式分为三种:列题、引荐和会核。
列题适用于三品以上的官员,先由本人自陈,再由吏部填写履历列题,等候皇帝考核。引荐的对象是三品、四品官员,由吏部填写履历清单呈报,然后等待皇帝接见。会核的对象四品以下的官员,由本衙门堂官考察其表现注写评语,拟定考核等级,然后上交吏部,吏部会同大学士、督察院等实行复议,决定其考核。
大计是对各省三品及其以下地方文职官员的考核,三年一次,每逢寅、巳、申、亥年进行。大计又分考题和会核两种。对布政使、按察使核考是由总督、巡抚注写考核评语,提交吏部,最后由皇帝决定考核等级,称为考题。各省其余官员的考核均为会核,由各级主管官员分别考查其表现后,申报给总督、巡抚,总督、巡抚核定后标注考核等级,上报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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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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