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赴宫宴娇儿讽失怙

心里装着事,和嫔连御花园的戏也不曾看过几次。倒是太后爱看,未时用了晚膳就来,不是皇后,便是祥贵人陪着。舜玉因此也勤快些跑去尽孝,毕竟太后怎么看她是太后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侍奉的本分。

皇帝也时常来,不过来了也是跟太后皇后说话,不太搭理她们,只是趁空当儿常拿眼睛扫她,舜玉便每每低头做乖巧状,然后在心里腹诽:“也是装起来了!”

祥贵人正是春风得意时,越是大场面,她越是大方,时不时说些讨巧的话凑趣儿,见两位主子都不太搭理舜玉,祥贵人的脖子越发挺得直了。

夏蕊跟着侍奉,颇觉得这位主子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她这几日按下心来看,只见钟粹宫娘娘神闲气定,举止娴雅,太后特意冷落,她也不曾扭捏,仍然日日来,谦恭和顺,事事尽心,是个灵心慧性。

如此品貌,倒叫太后也高看一眼。

除夕夜,乾清宫家宴。

皇帝、太后与内廷妃子们同聚一处。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三个除夕夜,比前两年多了几分人气。

因着延如,腊月里皇帝算是雨露均沾了,因此没有人拈酸吃醋,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说些吉祥话,姐姐妹妹互相敬酒。

舜玉闺中时曾与母亲对饮,也还算有些酒量,趁着此时敬酒,不露声色的打量众人。

她与恬嫔坐在一边,下首坐着珍贵人。珍贵人活泼,时不时与她闲谈,舜玉心情也好,两人便多说了几句,好几次转头时,眼睛被正对面祥贵人头上的珠宝闪了眼睛。

祥贵人今日特意装扮过,光彩夺目。当中一个嵌宝石花盆面簪,有一边插了点翠穿珠流苏,额前是银镀金嵌珠钿口,珍珠流苏垂在洁白的额头上,该是进宫前家里预备的陪嫁,翠羽明珠,颜色都极好,端雅而不张扬,很衬她。

舜玉略扫几眼便转过头去了,祥贵人却愣怔了看她。见她腊月里受了冷落却面色如常,见她执酒与恬嫔对饮谈笑,见她身着香色团龙吉服袍,见她钿子上不过廖廖几处点翠团花,见皇帝时不时把眼神停在她身上,有时二人目光相对,全嫔微微一笑,天然一股清韵。

她心上一阵得意一阵酸楚,得意自己也有压过她的时候,失落费心得来的人家却并不放在眼里。几番交替,不由得多饮了几杯。宴毕帝后陪着皇太后看戏,她们又要随行。不过是年年除夕要演的《升平除岁》,只应付两刻钟便散了。

“全嫔姐姐!”祥贵人特意见礼,等舜玉停在她面前也叫了她一声妹妹,她便开口道:“今儿除夕,刚刚在家宴上离得远,方才我仔细一瞧,觉得姐姐今日装扮别出心裁,甚是雅致。”

舜玉不明所以,只能寒暄应付:“妹妹说笑了,我倒觉得你今日光彩照人,月容花貌。”

祥贵人闻听此言,抿唇一笑:“姐姐可别诓我,腊月里事多,又要侍奉皇上,我只怕脸色不好。”

舜玉有些无语,轻轻冷笑一声:“妹妹多虑了,我看那钿子上的宝石颜色虽好,却不及妹妹容色半分。”

祥贵人一脸骄矜:“我还怕这几件过于奢华了,额娘却说这是阿玛特意给我置办,叫我体谅他一片真心。”

祥贵人伸手抚上去,又说:“皇上节俭,我也只敢在这样年节时候戴出来,只怪我阿玛考虑不周,方才我生怕皇上责怪。”

“我在家里最是不懂事,阿玛常说我都被娇惯坏了,如今我也觉得自己蠢笨,比不得姐姐心思玲珑,日后,还请姐姐多担待。”她直直的看了全嫔一眼,并不客气。

“皇上仁厚,妹妹不必担心,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妹妹早些歇息吧。”舜玉心里仿佛被人揪了一下,胡乱应付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舜玉六岁时阿玛一场急病去了。

此刻她走在长街上,小太监打的灯笼在前头晃着暖黄色的光,她只觉心下一片濡湿。

长街上的几人各怀心思。

除夕夜各宫守岁,交子时分,皇帝在乾清宫东侧的弘德殿吃饺子。只是满族不叫饺子,叫“煮饽饽”。

太监用雕漆飞龙宴盒送来一盘煮饽饽,并将饽饽盘放在大吉宝案的“吉”字上。共送饽饽四个,其中两个包着“通宝”,吃到有通宝的饺子就表示一年吉利。皇帝吃了三个,剩下一个没有“通宝”,送到佛堂上供。

太监们服侍完都下去了,皇帝躺在乾清宫的寝殿里。没有皇后、妃子,他一个人静静地躺着。

他已经这样过了第三个除夕。

自额娘死后,他已经不记得过了多少个除夕、春节、生辰,那时他整日里精神紧绷,这些日子对他而言和平日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如今他不必了。即便身畔空无一人,也好过日日焦心如焚。

有日子没去钟粹宫了,他想。

福苓把消夜盒拿到一边:“主子,夜里吃多了不好,明儿还要早起请安呢,快歇吧。”

“好。”舜玉柔柔地应了一声,知道她们担心,捏了捏扶苓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合上眼睡了。福苓一直在床边,等床上人的呼吸变得匀称,才合了帐子,端了消夜盒走出去。

芸惠等在外间儿里,二人相伴着守前夜。

“祥贵人这样说,她定是知道……”,芸惠压低了声音,还生着气:“她定是故意的。”

福苓叹了口气:“宫里不就这样嘛,主子心里不好受。”

芸惠咬咬牙:“咱们做奴才受气也就罢了,偏有些人,不过才好起来几天呐,就话里带刺了,我看她能轻狂到什么时候!”

话又说回来了,君心难测……

“可是我瞧着,咱们主子好像…也不怎么上心,皇上不来也不见着急。”

“傻丫头,” 福苓拿手指点点芸惠的额头,“急有什么用啊,放心吧,我瞧着主子心里有主意呢!”

过了年皇帝便忙起来,初一晨起,皇帝明窗开笔,下午举行“宗亲宴”,皇帝钦点皇子、皇孙及近支王公等在乾清宫,举行家宴。初二到初十重华宫茶宴,召大学士、翰林能诗者参加。

重华宫茶宴后,正月十五要在圆明园赏灯。

舜玉:已经忍不住要一览古今第一园的风采了!!!

除了圆明园本身的景致,元宵灯会更是舜玉期待的大头,自正月十三她们搬进来这日,各处就挂上了灯,紫禁城里倒是从腊月就上灯了,不过是些万寿灯和寻常宫灯。

正月十四,皇帝在九州清宴奉三无私殿赏宴宗亲王公,舜玉便趁着此夜细细游览。

圆明园的宫灯华美且样式繁多,各色花篮灯、葫芦灯、栏杆灯、球灯,光彩夺目,五色斑斓,大多是养心殿造办处制作,比她们往日在家里看的精美不少,舜玉拉着珍贵人逛了个痛快,两个人穿着花盆底都不觉着累。

相携回了杏榭院,又捡了皇后赏的几盘子蜜饯果子吃,又说要把今日看过的灯画在纸上,两个人拿着水粉颜料胡乱勾画了一通,直至掌灯才依依不舍分手。

只因和嫔告诉她明晚要为太后观灯筵宴,不仅要在含辉楼搭大鳌山灯,还有直隶省、地方盐政和织造的进贡,比今日园子里更好几倍不止,更不必说烟火、舞狮和灯戏,因此珍贵人急着回去养精蓄锐。

好容易送走了这位姐姐,虽说宫里只以位份高低称姐妹,然而舜玉仍觉得不习惯,只在心里称她姐姐。

舜玉才有时间好好休息,由着福苓捶腿,芸惠捏肩,均怕她明日腰酸脚疼,没了好意趣。

往日里再喜庆,也不过听几场戏,哪里比得上这上元节?

一夜好睡,到了正月十五,白日里便有人来送各色吉祥摆件,多是一些玉器,等到未时用过午膳,舜玉正在廊下消食,看见韩来玉领着一路人来了。

小太监紧走两步打了个千儿:“给全主子请安!”

舜玉忙叫起,韩来玉站起来,一面招呼身后的太监往前走,一面满脸都笑起来:“全主子,这是江南织造进贡的花灯,皇上想着您,特意叫奴才给送来的。”

舜玉瞧那小太监擎着的托盘,上面放了一只半人高的六角宫灯,各面都画了人物彩绘,有神妃仙子,也有才子佳人,几个角上还挂着各色吉祥小灯,粗粗一扫,只看见有莲花、绣球,底下垂着红色宫绦,美轮美奂。

又见后面还有,韩来玉瞧着眼色,适时开口:“这是六个寻常的诗词灯彩,可以题字,各院子里都有的,还有皇上另赏的几个。”

舜玉来不及看:“劳烦公公了,年节里事多,难为您亲自跑一趟。”她一面叫芸惠领着人收了,一面叫福苓好生送出去,然后主仆三个兴冲冲的将灯都摆在廊下细细欣赏。

这六盏宫灯上画了吉祥花样,一盏画着树下仙人和麋鹿灵芝,一盏和合二仙,一盏画着两只仙鹤的富贵长春,一盏狮子滚绣球,一盏青鸾报喜,一盏莲花卧鲤,取义连年有余。

几盏另赏的灯彩,有一样老鼠攀葡萄灯,一样螃蟹灯,拿起来两个钳子上下晃的,两个大耳朵薄如蝉翼的猪八戒灯,等等不必一一细说。

福苓小心拿起这六角宫灯给舜玉看,发现这灯有两层,底下点了烛火,热气就熏得里外两层自己转动起来,每一面的彩绘连起来,好像一幅皮影戏一样。

这几幅灯便已叫她看花眼了,舜玉不禁在心里感叹着,听说有些城市年年都有大型灯会,可惜那个时候她忙着当牛马,还来不及享受生命,不知道现代社会还有没有人做这样的精致灯,如此奇技淫巧若是失传了真叫可惜。

晚点时圆明园厨房便加了一品元宵,舜玉略进了几口垫了肚子,便赶去含辉楼参加给太后办的赏灯宴了。

各色饽饽、元宵、蜜饯和果品早已呈在案上,在各种馅儿上做文章的就不必说了,舜玉最喜欢的是一种叫做“人头糯米球”的,虽然名字听起来瘆人,可是样子怪好看,像一个戴着花冠的小人头,冠上的花朵都刻画的仔细,也不知做它的人要费多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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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全贵妃升职太快了
连载中云鸠过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