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弦月这次已经不为这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九子而感到惊奇了,她心如止水地问了二人来意,话音未落就听九贝子胤禟再度开腔说道:
“你院子里的鸡太吵了,让人睡不好。”
年弦月有些不明白,抬眼看向她养在院子里的五只小母鸡苗,不知道它们怎么招惹到胤禟了,往日也没人睡在院子里,除了黑狼萨摩耶,和偶尔出现的其他动物。
不过面对身为天潢贵胄的胤禟,她也不能去分辨清楚,只好附和道:“是有点吵了,我今日把它们挪到后院里去。”
“哼哼。”胤禟嘴里塞着干果,哼唧道,熟稔得仿佛是与自家女眷讲话。气氛到此时已经十分古怪了,偏偏他身边坐着的俊朗的敦郡王胤礻我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坐在那里一脸恬淡的微笑,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奇道一个花瓶的作用。
年弦月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自己的面前的茶水,问道:“九阿哥和十阿哥还有什么吩咐?”
“可不敢吩咐你。”胤禟说道:“姑娘对我们哥几个都有恩,如今不能将姑娘迎回府当祖宗供起来,反而让姑娘屈居此处,实在是我等的过失。不过姑娘放心,我给你兄长年羹尧寄了许多金银,够他外地为官的花用。”
说完,他不等年弦月反应,又说道:“八哥不许我插手你的去处,我便和十弟悄悄来看看你,好教你知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们哥几个便是,莫有不敢效劳之处。如今你嫁作老四为妾,实在委屈了你。”
年弦月被他这一席话说得两眼发昏,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他说慢一点,给她一点消化时间,却突然听到自己房间中传来比格愤怒的wer叫,还有什么重物打翻的声音。
方才还神情闲适的九贝子胤禟面色骤然阴沉下去,就连笑得一脸恬淡,仿佛花瓶的敦郡王胤礻我也敛去笑容,沉下脸盯着闭合的房门。
九贝子腰上有一把火铳,一看就是西洋的舶来品,而年弦月胆战心惊地发现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火铳的手柄。
“是家中小宠不懂事,还请王爷勿怪。”
她说道。早清时候,对于皇子阿哥的称呼没那么严谨,甚至有阿哥因为住处贴近腌菜房,被内务府记录为腌菜阿哥。更有传教士称呼各位阿哥为“王子”。
故而年弦月称呼一声“王爷”,倒也不稀奇,毕竟皇家子弟并非寻常满人家中称为阿哥的男孩儿。况且年弦月真的怕这位看起来极为强壮的九贝子冲进去给她家嘴臭比格一枪,到那时她真的哭都没处哭去。
这个年代人命都不值钱,更何况狗命。九贝子有八岁猎熊的记录,虽然是有侍卫保护,且是用火铳猎熊,但可见他小小年纪,已经十分勇武凶残,颇有鞑靼风范。年弦月可不想用自己的小宠物测试鞑靼人逆天的狩猎能力。
“若是姑娘哪日嫌烦,我愿用花狗做个皮袄。”
胤禟说道,而胤礻我在一旁呵呵笑了两声,满眼崇拜依赖地看着这没比他大一岁的哥哥。年弦月已经看出来这九阿哥和十阿哥,虽然一个是宠妃宜妃之子,一个是皇贵妃钮祜禄氏唯一的儿子,却只以一人为主。
“小宠养了多年,实在割舍不下。”
莫名的,年弦月没有问胤禟为什么知道她屋里那是条大耳朵花狗。反而带着一丝闲聊般的从容对答。面前的胤禟长得并不讨喜,膀大腰圆,看起来不好招惹,但年弦月对他并没有多少防备。
她已经知道,胤禟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也是重生过了的。
在原本的历史中,九贝子胤禟死于汉臣李绂之手,而李绂也接到了皇帝虐待九贝子的密旨。
李绂乃是寒门出身的汉臣,对皇帝为马首是瞻,将胤禟虐杀在京外保定。
年弦月并没有办法和胤禟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设身处地,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胤禟落到这样的下场,在历史上算不上稀奇,但胤禟死状太惨,酷暑之时在密不透风的囚房中多次中暑昏厥,食不果腹,被生生折磨三月有余才死。
他的死将他的亲哥哥胤禩刺激得神魂剧震,不过十日余,便也随他去了。
历史上的胤禟确实执着于争权夺势,但令史书记录的却不止这些。他十分聪明,是第一个发明满文的拉丁文转写的人才,同时精通各国语言,与三教九流交往甚密,其中许多人在他落难之际,仍然挺身相助。
他曾帮助过因为贫穷无法归家的江湖义士,此人复姓令狐,在胤禟落难后前来相助。一位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为了在胤禟落难后营救他,写信向葡萄牙皇室求助,寄希望于为胤禟提供政治避难之所,可是在回信传回大清之前,穆景远也死于雍正之手。
受了他多年供养和追随的胤禩在听到他的死讯后,无法承受,最终舍命相随。
史书上的故事终究隔了一层,但当年弦月真正面对胤禟时,才知道这人虽然膀大腰圆,浑身充斥着暴发户的气质,还是个压迫百姓的天潢贵胄,但却让人觉得亲近,身上有一种坦然的江湖习性。
而年弦月大概也猜得出胤禟为什么会说出年家对他有恩。或许是他记得前生,在他被雍正帝贬斥到西北时,年羹尧作为西北统帅,又得了雍正整治胤禟的密令,却心生恻隐,令胤禟过了许多潇洒日子的缘故。
换句话说,年羹尧确实是对胤禟有恩的。年羹尧坐镇西北时,胤禟虽然没有京中那么大的权势,但仍然家财万贯,挥金如土,十分滋润。
不过那倒也不至于将年弦月这样一个出嫁女放到家中当祖宗供起来吧。他这话若是让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听去,可是真算得上数典忘祖。
年弦月又感到了那些因为困惑而生出的头痛。她对这种头疼已经不稀奇了,自打穿越以来,她快将九子认了个遍,每个都带着莫名其妙的亲近态度跑到她面前来,说一通过分亲近熟稔的话。相比之下,反而是话少又阴郁的雍亲王表现得最正常。
或许年家真的在历史上对八阿哥和九阿哥都有恩呢?年弦月勉强地想。
“好。”胤禟看上去很失望。他取下了腰间的火铳,将其放在桌上,推向年弦月的方向。
“拿去,拿去。这是新来的好货,皇阿玛那里都没有,你用来防身刚刚好。”
年弦月额角抽动,强笑一下,收下了这份礼物,真心实意地希望九贝子别再每句话都带着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和祖宗了,她实在消受不起。
“不知道老四打什么主意,将你藏在这里。八哥竟也不拦着。”
胤禟再次说道,年弦月没接茬。事已至此,她几乎已经确定九子恐怕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已经全部重生了。而历史定然迎来巨变,重生的九子恐怕不会像历史上的夺嫡,在康熙死前还维持着体面,死过一回的他们恐怕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而年弦月打心底里不想掺合其中。她从最善意的方向揣测雍正和胤禩将她藏于京外的举动,想着其中确实带了几分保护的意味。
“八贝勒好意,让我在此处偏安一隅,总归是比京城中安乐许多。我胸无大志,正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解释道,而胤禟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颗果干,无视了耳中的比格啸叫,说道:
“那倒是。你就乐得过这样的日子,半点儿富贵病都没有的,少见得很。”
他说着,又从手上撸下两个硕大的扳指,丢在年弦月面前,对着侍从抬进来的两口大箱子挥挥手:
“拿去花用。过两月我再送些来。”
年弦月看着这些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光泽的无价之宝,心里没有太多贪念和波兰,也没什么惶恐。她既没感谢九贝子的恩赐,也没拒绝,而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九贝子,我们曾经认得吗?您为何对我如此照顾?”
原本态度闲散熟稔的九贝子动作一顿,双手搭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不自然,被年弦月看在眼里。
“倒也没什么。”他说着,视线却回避着:“我和阿哥都欠着你的,你知我们会护着你就是了。”
他含含糊糊道。若年弦月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此刻或许会追根究底,问他究竟对自己怀着怎样的情感,才出手如此豪气,言语间又如此熟稔。
可年弦月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深究无益,于是只笑道:
“那多谢九贝子了。我这里平日里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值得照料的,九贝子不必挂怀。”
她说得和声细气,眉目中独属于少女的温婉流露出来,反倒让方才过分熟稔的胤禟有些坐不住。他哼哧半晌,掩饰般哈哈一笑,说了句改日再会,便风风火火地将胤礻我和侍从带了出去。
临走时还让侍卫帮忙把鸡仔捉到后院去,帮年弦月做了个简易的鸡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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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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