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林屿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能用?”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手,从林屿手里接过了那片被改造得花里胡哨的薯片袋铝箔。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接过一份待批阅的文件。然后,他走到那个巨大的铁皮水箱旁边,蹲下身。在水箱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小片向内凹陷形成的、相对隐蔽干燥的空间,刚好避开了雨水直淋和大部分灰尘。陈默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个小空间的干湿度,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铁皮的温度(确认不会因阳光直射导致内部温度过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铝箔对折了几下,使其体积缩小,然后稳稳地、端正地塞进了那个小小的凹陷里。
银色的铝箔边角在水箱灰扑扑的铁皮映衬下,反射出一点微弱但倔强的光。那个荧光绿的【学霸专属信箱】和傻笑的鲨鱼二维码,如同一个奇异的、充满违和感的现代艺术品,被镶嵌在了这个工业风的角落。
林屿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默这一系列行云流水、操作规范堪比精密仪器的动作,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学霸……是认真的?他真的把这玩意儿当信箱了?还找了个“理论可行”的风水宝地?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可能沾到的灰尘,转回头,看向一脸懵圈的林屿,语气平淡地总结陈词:“信息传递与接收系统,初步建立。实验性运行。”那神情,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重要的科研立项。
林屿看着那个塞在水箱角落里、闪烁着廉价银光和荧光绿的“信箱”,再看看陈默那张波澜不惊、仿佛在讨论实验数据的脸,一种荒诞又莫名兴奋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大腿:“行!陈默!你够意思!够……呃……科学!”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等着!林大师第一个给你塞点精神食粮!”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起,林屿就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噌”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甚至没顾上收拾书包,只胡乱把桌上的书本文具往抽屉里一塞,就猫着腰,在方晓雯“又去搞什么幺蛾子”的戏谑目光和苏琳担忧的注视下,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教室。
目标,天台!
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一把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夕阳的金辉瞬间将他笼罩。他目标明确,直奔那个巨大的铁皮水箱底部。
心,莫名地有点跳得快。
他蹲下身,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那个小小的、隐蔽的凹陷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铁皮,然后,碰到了那个被对折塞进去的薯片袋铝箔!
还在!没被风吹走!也没被清洁工当垃圾收掉!
林屿的心跳得更快了,带着点小学生第一次收到秘密纸条般的兴奋和忐忑。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片铝箔从角落里抠了出来。铝箔入手冰凉,带着铁皮的触感。他屏住呼吸,像拆解一个神秘的潘多拉魔盒,一点点地、带着点仪式感地将对折的铝箔展开。
银色的内衬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然后,林屿看到了。
铝箔的信箱“内部”,静静地躺着一张纸。不是随意撕下的草稿纸,而是一张裁剪得方方正正、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比着切下来的打印纸。纸张被极其工整地折成了一个精巧的、带着立体感的“方胜”形状——那是古代一种象征吉祥的装饰结,两菱形相套,结构严谨对称。
林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个小巧的方胜,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硬挺和折痕的锐利。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屏住呼吸,轻轻地将这个学霸出品的“艺术品”一点点拆开。
纸张被完全展开,露出里面同样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一般的字迹。黑色的墨水,笔画清晰,一丝不苟,排列得像是用标尺量过,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静和……欠揍?
林屿迫不及待地看向内容:
【致薯片袋信息中转站管理员林屿:】
【1. 信息载体(薯片袋)内部发现大量未清理的薯片碎屑及油脂残留物,附着于铝箔内壁。此残留物易吸湿返潮,滋生微生物,并可能影响铝箔层物理隔绝性能的稳定性。同时,碎屑易导致信息载体(纸张)开合过程摩擦力增大,操作顺滑度显著下降。建议:彻底清理内部环境,保持干燥洁净。】
林屿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薯片碎屑?油脂残留?微生物?!开合顺滑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2. 关于附加功能“扫码支付”:经初步核查,管理员提供的图形编码(即所谓“二维码”),其点阵结构、定位图形、格式信息等关键要素均不符合国际通用QR码标准规范。扫描测试结果显示:无法识别任何有效支付链接或账户信息。结论:该图形编码不具备实际支付功能,存在虚假宣传及诱导欺诈嫌疑。】后面甚至还严谨地画了个小小的叉。
林屿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下直冲脑门!欺诈?!虚假宣传?!他辛辛苦苦画的二维码(虽然确实歪了点),竟然被定性为诈骗工具了?!
【3. 基于以上两点,管理员涉嫌提供虚假服务及不当诱导。根据《天台信息中转站临时管理条例(草案)》第1.3款(信息真实性原则)及第2.5款(禁止虚假宣传),管理员需承担相应责任。】最后一行,落款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打印体签名:陈默。
林屿捏着这张纸,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猛地抬起头,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他扭曲的表情和喷火的眼睛。
“陈——默——!”一声怒吼响彻空旷的天台,惊飞了几只在附近歇脚的麻雀。“这是诈骗?!这他妈是知识付费!是技术服务费!是精神损失预付金!懂不懂啊你!”他气得在原地直跳脚,挥舞着手里那张“罪证”,“还‘临时管理条例’?还‘草案’?还‘涉嫌欺诈’?你搞学术审查呢?!薯片碎屑影响开合顺滑度?你当这是造航天飞机呢?!啊啊啊气死我了!”
就在林屿气得快要原地爆炸,准备冲下去找那个“刻板学霸”理论三百回合的时候,身后传来铁门被推开的轻微“吱呀”声。
林屿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转过身。
陈默就站在门口。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校服依旧一丝不苟。他手里拿着一袋……崭新的薯片!包装在夕阳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气得跳脚的林屿,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林屿的怒火瞬间被那袋薯片截断了,他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愤怒的咆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通红。他指着陈默,手指都在抖:“你……你……”
陈默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脚步平稳,一直走到气呼呼的林屿面前才停下。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林屿手里捏得皱巴巴的“控诉书”,又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林屿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然后,在对方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陈默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气死人的从容,撕开了手里那袋新薯片的包装袋。
“咔嚓。”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陈默从袋子里拈出一片完整的薯片,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了林屿的鼻子底下。薯片的咸香混合着油炸食品的诱人气息,霸道地钻进林屿的鼻腔。
林屿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愤怒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片近在咫尺的、金黄色的薯片。
陈默的声音响起,清冽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精神损失费。”他顿了顿,看着林屿下意识张开嘴似乎要反驳,又淡淡地补充了两个字,瞬间将林屿所有抗议堵死:
“双倍。”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屿瞪着眼前那片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薯片,又看看陈默那张在金色余晖下显得格外“可恶”的平静脸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拿捏得死死的憋屈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最终还是屈服于薯片的淫威(主要是饿的),带着一种悲愤交加、屈辱万分的心情,恶狠狠地、几乎是抢一般地从陈默手里夺过了那片薯片,塞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咔嚓咔嚓”地嚼着,仿佛嚼的不是薯片,而是某个学霸的骨头。
陈默看着他这副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转身,走到水箱边,拿出那个薯片袋“信箱”,将里面残留的薯片碎屑仔细地清理干净,动作认真得如同在擦拭一件文物。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银色的铝箔,重新放回了那个干燥的凹陷处。
“信息中转站,”他背对着林屿,声音随着晚风飘来,“恢复运行。管理员职责,请继续履行。”
林屿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嘟囔:“履行个鬼……剥削阶级……”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重新开始“工作”的、闪烁着银光的简陋信箱。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涂抹在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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