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威难测,亦不容亵渎。
那覆盖了百万里苍穹的厚重劫云,似乎被她这种近乎“戏耍”的从容态度彻底激怒,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内疯狂凝聚、压缩!翻滚的云层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之中,毁灭的气息呈几何倍数攀升,让远在万里之外窥探的一些老怪物都心惊肉跳,纷纷收回神念,不敢再看。
最终,在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震碎了无数虚空的咆哮中,九条颜色各异、身躯凝实宛如真龙、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完整天道符文、身躯庞大到足以缠绕星辰的九九雷龙,自那漩涡中心缓缓探出了它们完全由雷霆构成的狰狞头颅!
金、绿、蓝、红、黄、黑、白、灰、紫!九色雷龙,代表着九种极致的天地法则之力,它们冰冷的龙目,同时锁定了峰顶那依旧站得笔直的素白身影。
这是最后一波,也是最凶险的一波。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便是倒在了这九九雷劫之下,身死道消,万载修行化为画饼。
云清辞深吸了一口仿佛带着雷电焦灼气息的空气,万年不变的容颜上,首次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凝重。她能感觉到,这九条雷龙任何一条,都拥有轻易重创乃至灭杀普通渡劫期修士的力量,九龙合一,其威能已无限接近真正的仙人之力。
不能再留手了。
她心念一动,祭出了温养在元神深处、与她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太初源胚”。
那是一团看似混沌、不断变幻着形态、非固非液非气的奇异光团。光团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有世界初开,蕴含着无穷的奥秘与无尽的潜力。这是她早年于一处连仙人都可能陨落的太古秘境深处,历经九死一生才得到的机缘,乃是一缕真正的“太初之气”混合了诸多先天神物孕育而成,伴随她一路成长,是她最大的底牌,也是她敢于冲击最高境界的倚仗之一。
“去!”
她清叱一声,将全身浩瀚如海的法力,连同对大道法则的深刻理解,毫无保留地注入“太初源胚”之中。得到如此磅礴力量的支撑,那混沌光团骤然膨胀,瞬息间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混沌屏障,横亘在峰顶与九条雷龙之间。屏障之上,流光溢彩,无数先天道纹浮现、流转,散发出一种“万物归元”、“万法不侵”的古老磅礴气息,主动迎向那携带着毁灭意志扑杀而来的九条灭世雷龙。
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这决定命运、心神全部集中于对抗外部天劫、体内法力奔腾到极致、灵魂与法宝联系最为紧密也最为脆弱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漆黑如墨、细如发丝,却散发着与云清辞自身气息同源,但充满了无尽怨毒、憎恨、疯狂与不甘的残魂意念,毫无征兆地,从“太初源胚”内部一道极其细微、隐晦到连她自己万年来都未曾察觉的先天裂隙中,猛然窜出!
这缕残魂,来历非凡。乃是她初入渡劫期时,于一处上古正魔最终决战之地的遗迹深处,为炼制一件守护元神的顶级法宝,冒险吸纳了战场核心一缕最为精纯的“万魔执念”本源,意图以其磨砺己身道心,并炼化入宝。当时,她以无上法力与玄门正宗心法,耗费数百年光阴,自认为已将其中的负面意识彻底净化、磨灭,只留下了最精纯的灵魂能量与法则碎片。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源自上古魔尊集体陨落形成的执念,其狡诈与深沉远超想象!它并非被净化,而是以一种近乎“道染”的方式,潜伏于“太初源胚”这本就蕴含混沌特性的法宝最深处,隐忍万载,悄然与她法宝的本源气息融合,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她心神毫无防备、全部力量对外、自身与法宝联系达到顶点的完美时机,发动了这蓄谋万年的致命一击!这不仅是偷袭,更是一种来自内部的“道反”!
“云清辞!万年囚禁!万载怨恨!今日,便一同寂灭吧!!!”
残魂发出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嘶吼,它不是攻击她的肉身,而是直接燃烧自身,化作一柄最为恶毒的灵魂之刺,无视了所有外在防御,直击她识海最深处,直指她的道基核心!
“噗——!”
心神相连的本命法宝被从最核心处侵袭,灵魂核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内外交困之下,云清辞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淡金色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法则碎片的本命仙血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随即被狂暴的雷能量蒸发。
外有九九雷龙毁灭性的能量压迫,内有魔魂决绝的自杀式灵魂冲击,双重绝杀,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她瞬间逼入了绝对的死局!
“咔嚓……”
她凝聚的护体仙光,那层足以硬抗星辰撞击的光罩,如同遭遇重击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而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中,轰然破碎!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与元神,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每一缕神念都在被灼烧。视野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雷霆的咆哮与魔魂的尖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历经万劫淬炼的强横肉身,在失去了仙光保护后,于九九雷龙的恐怖威压下开始寸寸崩解,化为最细微的粒子。而她那璀璨夺目、近乎不灭的元神,也如同风中的残烛,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布满了裂痕。
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荒谬?
万载苦修,历经无数磨难,闯过无数生死关隘,眼看便要功行圆满,超脱而去,岂能就此葬送于此?岂能成全这龌龊、阴毒的潜伏之辈?
在这生死一线、意识即将被彻底磨灭的最后刹那,云清辞那双原本因剧痛而有些涣散的眸子深处,猛地迸射出一股疯狂到极致、也决绝到极致的厉芒!
“想拉我陪葬?你这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也配?!”
她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燃烧了近乎三成的本源元神!这是一种自毁道基、近乎同归于尽的手段,但在此刻,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可能带来一线生机的方法!
“轰!”
一股远超此界空间承受极限、仿佛能令万道哀鸣、让诸天星辰坠落的恐怖力量,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是如此狂暴,以至于连那九条扑杀而至的九九雷龙,其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蕴含着无尽怒火与不屈意志的叱咤,她以燃烧本源元神换来的短暂伟力,双手猛地插入身前那因为能量过于狂暴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虚空,十指紧扣,用尽全身力气,向着两侧,狠狠一撕!
“刺啦——!”
一道漆黑、扭曲、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虚无气息的空间裂缝,被她以莫**力,硬生生地撕裂开来!裂缝边缘,空间碎片如同玻璃般剥落,又被混乱的时空之力搅成最基础的粒子。
这道裂缝的出现,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打破了原有的能量平衡。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未知维度的强大吸力,从裂缝深处猛然传来!
“不——!!”
那缕发动突袭的魔魂首当其冲,它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惊恐、怨毒与不甘的尖啸,但在这涉及空间本源的吸力面前,它那点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瞬间就被吸入裂缝,消失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不知所踪。
紧接着,云清辞那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一点核心意识的元神,以及那件同样灵光黯淡、受损严重的本命法宝“太初源胚”,也无力抵抗这股吸力,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紧随其后地卷入了那无尽的虚空乱流之中,瞬间被黑暗吞噬。
在她意识彻底沉沦、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仿佛透过那迅速闭合的裂缝惊鸿一瞥,看到了一片被无尽冰雪覆盖的、散发着微弱蓝色光晕的陌生星辰轮廓,在狂暴混乱的虚空乱流的尽头,若隐若现……
问道峰顶,失去了目标的九条九九雷龙,茫然地在空中盘旋数周,发出几声蕴含着愤怒与疑惑的低沉咆哮,最终在惊天动地的能量轰鸣声中,不甘地缓缓消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劫云,也开始逐渐褪去,重新露出后方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天空。
唯有那满目疮痍、被削低了数百丈的峰顶,以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的、久久不散的毁灭性能量与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无声地见证着一位绝顶仙尊的黯然陨落,与一场通往未知世界的、充满变数的旅程的开启。万载传奇,似乎于此戛然而止。然而,终结,或许也意味着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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