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走到哑叟的茅草屋门外,喊了一声:“哑叟!我今天要去给寒冰洞的客人送灵石!我先去了!”
也不管哑叟能不能听见,江桥有什么事都和哑叟报备。如果他不说话的话,这个后山的世界更为安静,近如死寂一般。除了野物,他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
江桥背着背篓,里面装着灵石和他常用的一些镰刀工具,往寒冰洞走去。寒冰洞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因此他熟悉去的路。从寒冰洞流出来的泉水,最终也汇进了湖里。
江桥来到寒冰洞外,这里很安静,他也没发觉什么异常。殊不知,那些低阶仙侍知道有人身患火毒在此疗伤,都避得远远的。洞外立着一块古朴的石碑,上书“冰冻三尺”三字,爬满了藤蔓麻葛。江桥走进洞内,一片漆黑,他先小心翼翼喊了一句:
“有人吗?”
无人回应。
估计那位昆吾派来的客人正在运功疗伤。
江桥拿出一颗照明的灵石,沿着洞壁缓缓往深处走去。刚开始,地上的泉水并无异常,缓缓流动着,江桥甚至觉得比以往更温和一些,连挂在洞壁上的冰霜都减少了。
越走进里面,越感觉到两股交缠的灵力在斗争着。江桥看到洞壁凝结着厚厚的冰霜,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得开始瑟瑟发抖。但一会儿,又有一股热气冲过来,融化了冰霜。冰霜就在融化和凝结之间不断变化着。
地上的泉水中,隐约可见蓝色和红色两股灵力在交战,一会儿冰冷,一会儿滚烫,到最终流出洞口时,就变成了普通的温水。
洞里黑漆漆一片,因这冷热交替,江桥身上覆了一层重重的露水,衣服都打湿了。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小声喊了句:
“仙师,我来送灵石了。”
无人回应。江桥觉得也大概无人会回应了。江桥放下背篓,然后脚趾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一阵淡淡的荧光顺着阵法纹路在洞中亮了起来。江桥这才看到,从地面到洞顶,都绘满了阵法图案,他刚才踢动的正是一块已经灵力耗尽的灵石。
江桥看见寒冰洞深处,阵法中心的泉眼里,正泡着一个全身**的人,黑发披散,双目紧闭。江桥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就连忙转了头过去,说:
“仙师勿怪,我换了灵石就走。”
地上的阵法灵力显然已经耗尽,最后的一点荧光,闪烁几下后也灭去。江桥按照玉简的指示,逐一更换了阵眼中摆放的灵石,那股淡淡的苍青色荧光,才渐渐重新在洞中亮起,顺着纹路照亮整个山洞,清幽典雅,美轮美奂。
江桥看到地上倒着几个空了的玉瓶,便收走了,重新放下了丹药。同时,他也贴心地放下了一壶清水。随着阵法的重新运转,原来在水汽中飘散、冲撞的炎、寒二气,也顺着脉路缓缓流动、汇聚,最终中和成一股温和无害的力量,随着泉水流出。甚至阵眼中心的人,江桥仿佛看到他紧皱的眉都放开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江桥本打算离开,但突然一股力量从背后袭来,一下子把他拉到了水里!江桥躲闪不及,吞了几口水,而原本缓缓流动的水流,忽然激烈起来。一半冰冻快结成渣子,一半滚烫不断冒泡,江桥身体一半在寒冰中被冻伤,一半又被烫伤,这两种冲突的力量在他身上肆意交战,仿佛他的身体成为了战场!
“啊!”江桥痛得叫出声来,但不等他爬出泉水,背后泉眼处又一股力量袭来,一下子死死按住了他。“啊!唔唔!放开——”
那原本双目紧闭的人,此时不知为何醒了过来,他双目冒火,紧紧把江桥压在洞壁上。江桥背后正是三尺泉的泉眼,带着九泉下极寒之气的灵泉不断流出,而身前之人**的胸膛上不断冒出火焰,一朵一朵焰花在他身上飘出,又消散在空气里,这灼热的焰花也烫伤了江桥的身体。
这寒热两股力量,仍不是此时让江桥最难受的,最让他难受的,是那人紧紧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手劲之大,仿佛要把他颈骨捏断。紧紧扼住的虎口,掐断了江桥呼吸的空气,也掐灭了他求生的呼喊。
“仙——师,放——开——”江桥只来得及发出零星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腿无力地在水里踢动着,溅起的泉水,落到身前这人燃烧着的上半身上,也就像是一点雨滴,落到燃烧旺盛的木炭上,一下子变成水汽蒸发了。
宁见尘黑色长发披散,凤眼高鼻,五官倒非常端正俊美,只可惜此刻寒气逼人。一点霜花落到他的鼻尖上,又有一丝焰火从身上伤口冒出,烧焦了一点发丝。红润的双唇紧抿着,倒显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过于苍白了。
宁见尘此刻全无理智,识海中混沌一片,寒、炎两股灵气在他经脉中逆转着,找不到出口,又无法消散,将他拽入了深渊。当阵法被扰动时,他只本能地做出反抗举动,攻击外来之人。他根本意识不到身下之人只是个无意的过客,甚至意外感觉到,手下的皮肤,竟有些滑腻。
他因湿发贴身,长睫沾雪,倒显得比平时正经禁欲的模样,更多几分狂放不羁。他高挺的鼻梁缓缓靠近身下之人的颈侧,感觉到自己身上发出的火焰让身下之人痛苦地呻吟,而他的手,正渐渐夺去身下之人的性命……
不知为何,当宁见尘的鼻尖靠近身下之人的颈侧时,他忽然闻到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奇异香气,从身下不算强壮的人身上传来,既有些柔媚,又有些冷艳……这股香气,好像旅人手执雨伞,穿越冷雨迷雾,又好像病人剪下枯梅,坠落在雪地里……
当宁见尘眼前出现种种异象时,他的手也松了下来,然后江桥拼命咳嗽,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掐痕。被这咳嗽声一惊,宁见尘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当他理智逐渐回复,视线也越来越清晰时,终于看到被他困在身下的人,凄惨的模样。
恢复理智的宁见尘一惊,连忙把江桥抱出了泉水,他连点江桥数处大穴,制止那些暴虐的灵气在江桥体内横冲直撞。随后,他一边分出灵力护住江桥,一边打坐运功,理顺身上那些乱走的灵气,防止灵气继续暴动伤人。直到一炷香过后,寒、炎二气才重新平复下来,宁见尘身上不再冒火花,空气中也不再坠落霜雪,地面上的阵法缓缓恢复运转,一切重归平静。
宁见尘见情况得到控制,缓缓扶起江桥,担心地问:“这位小兄弟,你怎么样了?”
江桥双目紧闭,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坏了许多,又结着冰霜。露出的皮肤上,可以看见斑斑点点的烫伤,或者冻伤,宁见尘愧疚不已。
江桥睫毛微动,眼皮眨了眨,醒了过来。他看见宁见尘正抱着自己,一惊,挣扎着爬起来,退出了宁见尘的怀抱,伏跪在地上。
宁见尘见自己身体**,也连忙扯过衣服盖到自己身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江桥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呆呆地重复了句:“仙师勿怪……”他还沉浸在宁见尘快把他掐死的残酷中,看到宁见尘就害怕。
在高阶修士手中,捏死一个低阶仙侍就跟掐死蚂蚁一样简单。
宁见尘看见江桥发抖的身体,他身上穿着清微剑宗低级弟子的衣服,便问道:“你是清微宗哪峰门下?算了……今日是我不对,误伤了你。”
江桥一惊,看着宁见尘。他虽不知宁见尘的修为等级,但从他周身气质看,不会很低,至少连丘执事都做不到若无其事地泡着冰泉里的。而他竟会向这样一个低阶弟子道歉?
宁见尘见眼前少年年纪很轻,面孔纯朴,眼睛也如一汪泉水般清澈,便低声说:“我中了火毒……有时会神智不清……是你的师父让你来的吧?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江桥的目光落到宁见尘还半遮半掩的胸膛上,上面有大片发黑发红的疤痕,仿佛燃烧中的木炭,暂时被冰泉压制了。“你受伤了。”江桥说。
宁见尘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说:“无事,已经好很多了。你若是担心师父责罚,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说你已经来过了。”
但是这个人……他来的时候,明明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为什么他还跟自己说,他不需要照顾呢?江桥心想。
江桥摇摇头,说:“是丘执事让我来的,让我每天给你送灵石和丹药。”
“丘执事?”宁见尘眉头微颦,说:“昏迷中,我隐约记得有来过两次人……”
“那是云片大哥,还有……”江桥敲了敲头,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玉屑跟他说的另一个人是谁了。
“我没事的”江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时候身上那些冻伤、烫伤开始发作了,他一脸认真地对宁见尘说:“我会按时来送灵石和丹药的。”
宁见尘见他神情坚定,又想到这里是清微剑宗地界,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也许清微宗弟子有什么内情,让他不得不来。宁见尘看了看江桥带来的灵石和丹药,便说:“这样,我看你带来的灵石可支撑大约三天,要么你三天之后再来?”
既然是客人要求,江桥点点头,说:“好。”
江桥捂住身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往洞外走去。宁见尘见这少年受了这些伤,也不曾叫过一声苦,便问道:“这位小兄弟,等等。在下昆吾派宁见尘,不知你怎么称呼?”
“我叫江桥。”
“你受了伤……我这里有师父留下的一些治烫伤的药,若不嫌弃,可以带回去,就当我赔罪了。”
宁见尘性情正直,在门派中师父一直以君子之风教导他。因此见到他的人,没有不说好的。江桥看了看手中古朴的陶瓶,散发着淡淡药香,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宁见尘脸上。这时,洞外忽然传来“邦”“邦”“邦”三声,像是敲打在什么很硬的物体上发出的,江桥一惊,说:“哑叟叫我了!”便紧握药瓶,匆匆跑掉了。
宁见尘看着江桥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好像又闻到了一股隐约的香气。这香气好像他在昏迷之时,也闻到过……
这是一个男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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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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