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已经落座,贺应渠随着侍者坐下。男女不同席,眼下在座的各位,贺应渠一个人都不识得。
侍者为贺应渠布菜,贺应渠方才已经吃过了,再没了胃口,故而吃得很慢,不远处的三婶婶便说道:“莫不是这菜不合胃口?”
贺应渠闻言皱了眉,食不言,寝不语,方媪恨不得将这话刻在她的脸上,怎的她到了这方家,方家人却不拿这话当回事?
贺应渠慢慢地咽下嘴里的笋丝,悠悠道:“阿渠幸得方媪教诲,席间不敢多言,三婶婶有什么话,不若等到阿渠吃完再问吧。”一句话将三婶婶噎了回去。
贺应渠无视三婶婶瞪着的双眸,身旁的小丫鬟见贺应渠吃得极慢,便放下了食箸。
“你这丫鬟怎么回事?主人还未用完,你便将食箸放下了?”
小丫鬟闻言忙跪了下去。
贺应渠不动声色地抬眼望一眼上首处的方夫人,三婶婶这番动作,怕也是受了方夫人之之意吧。这一番指桑骂槐,贺应渠并不想理会,犹自吃着盘里的食物。
三婶婶见贺应渠没有反应,偷偷地望了一眼方夫人,见方夫人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已有计较。
“新妇自幼长在凉州?”
贺应渠抬眼,一众女眷动作优雅,令人无可指摘,但是仔细一看便能看清她们竖起的耳朵。今日这宴,难逃一乱。
“有劳三婶婶挂念,阿渠自幼长在凉州。”
“那便是在营中长大?”
“正是。”
三婶婶闻言便笑道:“女郎家,还是要学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往后女郎便不要再回凉州了。”
贺应渠抬眼,不去凉州?圣上已经下旨,她已是镇守凉州的将军,她不让她回凉州她便不回了吗?贺应渠还未说话,三婶婶就说道:“阿渠也莫要舍近求远,方家亦有子弟兵,凉州若是缺兵少将,方家也可帮得上一二。”
贺应渠闻言差点笑出声,好拙劣的手段!这算盘都要打到她脸上来了,她是真当自己是傻的不成。
贺应渠再也撑不下去,本以为会是多么艰难的一场战争,怎料这群人的手段和姨母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目光扫过饭桌上的众人,方夫人依旧面无表情,三婶婶盛气凌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背后有人撑腰似的,才会如此这般肆无忌惮。其余的婶婶妯娌抑或是妹子,有的看好戏一般望着,有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径自悠悠地吃着。贺应渠忍不住冷笑一声。
“贺家军都是自幼长在营中,军纪严明,须得通过考核才可入营。”贺应渠心中冷笑,京中的郎君她向来有所耳闻,喝酒狎妓甚是在行,箭术与功夫想来还不如她呢!
想到这里,贺应渠不由又想到方塘,方塘功夫与箭术就要比她好。
三婶婶望见贺应渠的神色,知道她是拿腔作调,“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贺家好!本就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阿渠这是在看不起谁?”
贺应渠冷哼一声,好大一顶帽子,就这般扣在了她的头上。
“三婶婶好意我是知道的,只不过军中严明,家中子弟若是想入贺家军,明岁便去凉州考核吧。”
三婶婶噎了一下,她分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贺应渠已经站起了身。
“新妇怎么回事,长辈尚未吃完,怎的就起身了?”
贺应渠未说话,身后却传来小丫鬟通报的声音。
“七夫人,郎君问您可吃好了?”
贺应渠点点头,随后朝着方夫人行了一礼,在三婶婶叫喊声中离了宴席。
看到方塘,贺应渠不由一笑,“表哥来得甚早。”
“她们可有难为你?”
贺应渠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过是逞言语之快,这点子东西算什么难为,她自小便是在方媪处领教过了的。不愧是从方家出来的,心中不由困惑道,这难不成是方家的家训?
贺应渠魂游天外,未注意到脚下有颗石子,随后踉跄了一下,方塘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她。
“慢些。”
二人挨得极近,贺应渠闻到了方塘衣上的熏香,是松木香。
“方才在想什么?”
贺应渠一愣,她在想方家的坏话……但想到他亦是方家的人,还是顾及他的面子,说道:“三婶婶想要方家子弟兵入贺家军营。”
方塘闻言不由深深地看了贺应渠一眼。
贺应渠与他对望,方塘眼底无波,贺应渠眨眨眼睛,不知他在想什么。
“贺家军是你的。”你想怎样便怎样,用不着听别人的。
贺应渠点点头,贺家军自是听她的。
到了院子,方塘先行一步,“今日起的甚早。”贺应渠难掩困意。
贺应渠见他停在院子门前,没有同自己一起进去的意思,便问道:“表哥要去何处?”
“我去外院,将东西收拾好。”
方塘并未说为何要收东西,贺应渠心中明了,点点头,“表哥便去忙吧。”
方塘望着贺应渠一眼,随后点点头,转过身。
贺应渠回房后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将要黑了。
“银霜。”
“夫人。”听到陌生的声音,贺应渠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小梨愣了一下,她当真是睡蒙了。
贺应渠不由捏了捏额间,“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要掌灯了。”
屋里确有些暗。
贺应渠起身,想不到她竟然睡到这个时辰。
小梨要为贺应渠穿衣,贺应渠问道:“表哥呢?”
小梨还未答话,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银霜打开房门,见贺应渠正在更衣,说道:“女郎,姑爷处遣人来问。”
“问什么?”
“问你可要同我出门?”
银霜还问答话,身后便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
贺应渠已经换好衣服,转过身便见方塘走了进来。
“我见屋里亮了烛火,便猜你已醒来,阿渠可愿同我一起出去?”
烛火明亮,连带方塘的眸中也掺着暖意,贺应渠不由扯起嘴角,点点头。
贺应渠撩起马车的帘子,眼下并无节日,但是街上依旧人声鼎沸。方塘进了马车便拿起一本书来看,见贺应渠一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嘴角不由扯起一个笑。
到了周桥夜市,方塘先下了马,而后伸出手,贺应渠将手搭在方塘的胳膊上,随他跳了下去。
二人并肩行在街上,街上叫卖声不绝,贺应渠眼神忍不住向两旁瞥去。
贺应渠眼睛只能看见那新鲜事物,未见眼前路,一个小孩冲撞了过来,若不是方塘拦下,小孩手中的东西便要一股脑地撞到贺应渠的身上。
“当心。”
方才方塘用手一拉,贺应渠半个身子都躲到了方塘怀里,身前传来方塘的体温,贺应渠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向后退去,“我无事。”
方塘见贺应渠闪躲,松开了握在贺应渠胳膊上的手,手似是不经意滑落,而后牵起了贺应渠的右手。
突然的触感令贺应渠不由抬起头。
“人多,怕你被冲散。”
贺应渠愣愣地点了点头,手心传来方塘的温度,二人还是第一次牵手。
“你可饿了?”
贺应渠点点头。
“你想吃什么?”
贺应渠摇摇头,似是想到什么,贺应渠说道:“此处可有什么好吃的?”
方塘挑了一下眉,贺应渠见他有些犹豫,不免问道:“表哥你不知道吗?”
方塘表情莫测,仿佛是在说他为何会知道。
“表哥你从来不出来玩的的吗?”
方塘点了点头。
贺应渠睁大了眸子,“那表哥你平日都是在做什么?”若不是方媪时常盯着她,她定要每日都偷溜出来。
……
见方塘不理自己,贺应渠眼睛滴溜一转,心下已经了然。
方塘见贺应渠又是这般熟悉的表情,心中便知晓她又在想什么了,很想解释一番他不是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但又一想若是贺应渠问他在做什么,他怕是也答不上来。
方塘刚要说话,贺应渠伸出手,“表哥莫要多说,我都懂。”
……
你又懂了。
方塘无语,罢了,随她怎么想吧。
“表哥定是有要事要做吧。”
往日之事连成线,传闻方塘不学无术无依无靠,但贺应渠却在凉州的地牢与他相见。二人在凉州军营朝夕相处,他有几分本事,没人比她更清楚了。随后她回到京中,先是太子找她问话,而后他又拿出圣旨,若是再猜不出他与太子有关,怕是要笨死了。
纵是贺应渠不关心朝政,也知道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李修文这番将她掳到凉州,为的就是与太子对立。
方塘转过身,见贺应渠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已经明了她已经猜到了什么,丝毫不忌讳地点了点头。
贺应渠心中轻叹一声,他二人心中到底隔了许多东西。
方塘下意识加重了手中的力气。
贺应渠转过身,不明所以地望向方塘。
方塘摇摇头,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面摊,“阿渠,那边有许多人,想来味道不错,不若我们去尝尝。”
贺应渠见不远处座无虚席的面摊,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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