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嘉梦一路上都心绪不宁,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目的地,没有心情仔细观察新学校,就顺着人群流进了一间大会议室里。周围人头攒动,学生、家长还有素未谋面的老师、校长都齐聚一堂,相识的人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聊着家常,汗臭味、烟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岑嘉梦身处其中只觉得像是遭受一场酷刑,这世界万千浮华、热闹非凡,却仿佛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将她隔绝在外。
岑嘉梦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然后开始观察自己此刻身处的环境。会议室里摆放的都是实木桌椅,浅棕色的窗帘从窗户内侧垂落,日光被无情遮蔽,灯光亮得刺眼。主席台上已经布置好与台下同样的桌椅,并在每个位置前都标识了座位主人的名字,这是为即将参与大会的校长、主任以及本届班主任们准备的。主席台正上方正在用红色字幕滚动播放几个大字“初一新生阳光分班大会”,后面是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正在播放各式各样的屏保图案。
“Hi,梦梦,你怎么躲在角落里啊?”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岑嘉梦的肩上。
岑嘉梦抬头一看,原来是郑琳,连忙起身让开,让郑琳走进去,两个人挨着坐下。
岑嘉梦和郑琳在六岁时就相识了,两家都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在还没来得及产生烦恼的年纪里一起玩闹,后来两人又在同一班级走过了六年的小学时光,可以说得上是交情匪浅了。不过在她们上五年级的时候,两家人就分开住了。那一年棚户区改造,岑嘉梦家的房子是自己的,所以被动迁到了新开发的小区,而郑琳家的房子是租住的,所以就另外买了一套房。
岑嘉梦看着郑琳活泼的笑容,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她好像每天都过得很潇洒,真不知道天底下有没有令她发愁的事。
郑琳见岑嘉梦一个人坐着,心里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也没开口询问陶宣依的缺席。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阿姨没有过来吗?”岑嘉梦看看四周,没发现姜晴(郑母)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疑惑。
“诶呀,你还说我妈呢,她真的好烦,遇见熟人就聊起来没完,都没时间搭理我了,我就自己到这边来了,然后就在这个角落看见你了,你说我厉不厉害,在这么多的人里精准找到你?”郑琳故意拖着长音,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一脸求表扬地卖萌。
“那我们琳琳可太厉害啦!”岑嘉梦如她所愿,浅浅地配合了她一下。
“是吧,我也觉得。”郑琳颇有些得意。
岑嘉梦感到有些无语,幽幽地看了郑琳两秒。
郑琳嬉笑着把脑袋靠到岑嘉梦的肩上,嗔怪道“梦梦,你这样太无趣了,能不能活跃一点,好不好?”
岑嘉梦垂下眼眸,看见郑琳一缕发丝贴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地说道“没办法啊,本性如此,改不了了。”
郑琳搂着岑嘉梦的胳膊,蹭着她的肩膀仰起头看她,咧开嘴笑着说:“没关系呀,我也习惯了,本小姐心胸宽广,不会同你如此计较。”
就在两人说话间,时间来到两点整,人员已经到齐,混乱不堪的局面终于有所缓解。主持大会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利落地拿起话筒,清脆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各位家长、老师、校领导,大家下午好!”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继续说道“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校新一届初中一年级阳光分班大会,会议全程将秉持公平、公正、阳光、透明的原则进行,在此预祝大会取得圆满成功!大会期间请大家保持安静。现在我宣布初一新生阳光分班大会正式开始!”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片掌声,大会就此拉开帷幕。
首先是学校精心制作的宣传片,就在那块巨大的液晶屏幕上开始了播放,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所有的风景尽收眼底,岑嘉梦的心绪在悠扬的旋律中逐渐平静下来。
接着是校长致辞,主要介绍学校的教学理念与教学资源,冗长的一大段,令人昏昏欲睡。
最后各位班主任开始了重头戏,即抽签决定班级。新生们已经被随机分配成了七个班级,对应七个带有数字编号的签,而班主任们需要做的就是抽出自己将要负责的班级编号签。众目睽睽之下,各位老师完成了抽签,先后公布自己手上的签号,然后又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后,主持人上台宣布大会圆满结束。
人群开始慢慢沿着走廊向外涌动,宛如汹涌的河水在狭窄逼仄的河道里翻覆。在这个过程中,岑嘉梦新买的鞋被陌生人踩了好几下,还差点与郑琳被挤散,果然一个人如果命运不好,就不会有什么美好降临,岑嘉梦凄然叹了口气。
学生名单已经用磁扣固定在宣传板上,陈列在教学楼门口。此时此刻,每块板子的面前都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以宣传板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郑琳无法挤进人群,站在树荫下等着岑嘉梦。
岑嘉梦则憋着一肚子火气,不管不顾地用力挤进人群之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被分到了七年一班。她又浏览了一遍名单,发现有两个小学同班同学也分进了一班,分别是宋羽和郑琳。她慢慢退出人群,回想起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女老师,看起来还比较友善。
岑嘉梦再次找到郑琳时,姜晴已经站在了郑琳的旁边。她把分班信息告诉了郑琳,郑琳得知自己和岑嘉梦分到了一个班,兴奋地抱住了她。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半,郑琳邀请岑嘉梦一起去吃饭。岑嘉梦想到家中事务,本想婉言拒绝,但母亲不耐的脸色浮现在脑海,岑嘉梦顿时感到一阵烦躁,便顺势答应了郑琳。
姜晴不想自己扫了孩子们的兴致,没有和郑琳一起,只是简单叮嘱几句,就先行回家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下午五点十分,岑嘉梦回到了家,一进门就收获了来自陶宣依的一记白眼,她嘴上还狠狠骂着:“你还知道回来啊,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一点也不考虑家里,跟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
见岑嘉梦没什么反应,陶宣依用力怼了岑嘉梦一下,又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岑嘉梦被怼得身子耸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地走进了厨房,她现在完全不想与陶宣依有任何的交流,反正结果都一样,倒显得自己低声下四。
厨房的门缓缓合上,陶宣依又骂了几句。锅铲反复碰撞摩擦,陶宣依的声音只是模糊不清,岑嘉梦不作理会,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岑嘉梦爱她也怨她,可也清楚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没有爱,只是感到被拖累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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