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地底核心。”祈泽小心翼翼地言明。
沐璟毓没有立刻回答，快速检查着自身，发现状态实在糟糕。
祈泽移开视线，语速稍快，“其实这整个地底都只为供一人存在——核心那个靠人血续命的老头。他这三个月，日日饮我的血。”
她的手无意识地抠进石壁缝隙，“我在血里，做了手脚。我叫它‘逆炎’。不过我比较弱，只有等积攒足够时，我才能引动他的能量短暂地据为己用。”
“你和他有仇？”沐璟毓发问。蛰伏三月之久，日日忍受取血之痛，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嗯。”祈泽垂下眉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淡漠，她又适时补充了一句，“我本想着同归于尽的。”
沐璟毓愕然。
“他此刻必然在全力压制逆炎。这是我们的机会。”
“只需要你先消耗他的力量，再放开之前封禁的能量，趁他重伤之时，我就能催动逆炎，给他致命一击！”
“他与地底的守卫性命相连，他死，他们都会重创甚至身亡。”
“但封禁放开之时，那股能量会无差别攻击，所以……我们同样会身处险境。”
祈泽能听到沐璟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对方在迅速权衡着巨大的风险和渺茫的生机。
良久，沐璟毓站起身，向蜷缩在黑暗中的祈泽伸出手。
“带路吧。”她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断，“险中求生，别无他法。”
那是一只染血却令人莫名心安的手。
祈泽抬起自己颤抖的手，握了上去。真实的触感，来自眼前之人。
越往深处，血腥味和暴虐气息越发浓重。甬道石壁上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脉动着，散发出不详的光芒。
视野骤然开阔。
眼前的景象让沐璟毓倒吸一口凉气。
空旷的洞窟中央，是一个翻腾蠕动的巨大血池，黏稠的浓浆冒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血池上方，悬浮着一位皮包骨的老头。他的左眼是一个正在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周身气息极不稳定，显然正在压制体内的某种反噬。
而血池周围，是数十个如同被钉在地上的守卫，他们面色狰狞，鲜血正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血线汇入血池，试图安抚那中央的狂暴存在。
这里就是地底核心。
“呃……哈哈哈哈！美味的小老鼠，还敢回来！”老头猛地扭转脖颈，完好的右眼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炽热，死死盯住了祈泽！
“还有一只实力不错的小老鼠……”他的目光扫过沐璟毓，左眼微动，带着慎重的审视，随即狞笑一声。
“哈哈，油尽灯枯！”
恐怖的混沌威压顷刻间碾压下来！
沐璟毓脸色剧变，抬手将祈泽完全护在身后。
冰寒灵力倾泻而出，浓密的雪雾绕着两人高速铺就，厚重无比！
“轰！”
湛蓝雪雾与混沌威压狠狠撞在一起！沐璟毓身形剧震，雪雾顿时被稀释大半！
她强忍翻涌的气血，双手法诀疾变！霎时间，数百道锋利无匹的冰凌凭空凝成，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着老者激射而去！
老头右眼一眯，不得不分神应对这猛烈的攻势，混沌漩涡旋转稍滞，碾压下来的威压为之一缓！
而沐璟毓原本就沉重的伤势骤然加剧，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沐璟毓！”祈泽惊呼出声，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的颤抖，让祈泽生出陌生的惶恐。
情况比她们预想的更糟！这老东西虽然被逆炎反噬，但力量依旧恐怖！
“死！”老头咆哮着，似乎被沐璟毓激怒了。他的右眼爆发出疯狂的杀意，左眼骤然加速旋转到极致，一股扭曲现实的诡异力量无视了物理防御，直轰两人神识！
沐璟毓迅速调动灵力急转，护持心神，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祈泽也感到头快要炸裂开来。
而老头如鬼爪一般的手已然抬起，血池中污秽的血浆翻涌升腾，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带着浓烈的腥风当头抓来！
同时，他左眼产生的吞噬吸力陡然倍增，开始疯狂吞噬她们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和生命力！
沐璟毓感到力量和体温飞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晃动。祈泽更是浑身冰冷，灵魂仿佛都要被扯出。
生死一线间！
沐璟毓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疯狂的决绝！正常战斗根本毫无胜算！
险中求生！别无他法！
就是现在！
她心念急动，彻底解开了对远处阵坛能量的封印！一直被用于压制的灵力终于回归少许！
暴动自远方轰然袭来！仿佛下一刻此间就将不复存在！
“刺啦啦——！”
极寒之气瞬间在地面蔓延，沐璟毓强撑着施法，欲结起护罩护住两人。
“护你自己！”祈泽厉喝，同时身体已率先向侧方闪避，身形竟陷入模糊不定！
“你！”沐璟毓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毁灭性能量于祈泽而言，或许并非致命！
千钧一发之际，沐璟毓将所有残余灵力疯狂注入脚下，极寒之气蔓延，一个缩小凝实、堪堪容她一人的冰晶护罩骤然成型，将她牢牢护住！
“疯子！”老头惊骇欲绝，他此刻正全力压制着体内的逆炎和吞噬两人，先前又被沐璟毓所消耗，此刻已根本无力抵挡这恐怖冲击！他仓促间施法，刹那间血雾飞舞成盾！
轰隆隆隆——！！！
毁灭性的能量奔腾而至，瞬间吞噬了整个核心禁地！
光芒爆闪，碎石横飞，血池蒸发！地底各方，无数声惨叫尖锐而凄厉，又都戛然而止！
老头发出了惊惧至极的惨嚎，吞噬过程被粗暴打断，左眼幽光已黯淡到极致！
冰晶护罩在冲击下剧烈震颤，裂痕遍布，关键的两息之后轰然崩解！沐璟毓遭受重击，鲜血淋漓，颓然倒地。
而祈泽，在毁灭能量袭来的一瞬间，心神一动，身体化作虚无，巧妙地融入了洪流之中，毫发无损！
机不可失！
祈泽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锁定那奄奄一息却仍在挣扎的老头，所有的脆弱伪装在此刻褪去得干干净净！
她全力调动起体内灼灼燃烧的逆炎，对着那老头，发动了最后的杀招：
“灼魂！”
逆炎最为核心的强制掠夺特性，于此刻彻底爆发！
“不——！我的眼睛！我的力量！”老头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厉啸，他清晰地感觉到，左眼与他的联系正在被一种霸道无比的力量强行切断、甚至剥离！
嗤！
一点最为精粹的、不断吞吐着混沌气息的光点，自老头那彻底破碎的左眼眶中被生生扯出，化作一道流光，被祈泽的左眼吸纳！
祈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捂眼蹲下，感受整个左眼仿佛被撕裂又重塑。
剧痛之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窥见万物本质的清晰感。
她挣扎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右眼如常。
而她的左眼，已化为一片缓缓旋转、深不见底的混沌漩涡。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眼神无悲无喜。
洞穴坍塌，血池干涸，守卫尽成飞灰。地上只剩下一个气息彻底断绝的老头。
然后，她转过身。
目光穿越渐渐沉降的烟尘，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无法动弹，只艰难地睁着眼，目睹一切的沐璟毓。
祈泽蹙起了眉头。
四目相对。
洞窟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可闻的呼吸声。
沐璟毓眼中最初的震惊已慢慢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看到了祈泽如何目标明确，如何手段狠绝，结合之前逃亡中的种种巧合、异常与那份过于精准的感知……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镜片，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凑起来，向沐璟毓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祈泽静静地注视着沐璟毓，左眼的混沌沉默地旋转着。她能感受到沐璟毓的生机流濒临崩溃，实在是——油尽灯枯。
也能看到沐璟毓此刻只有一种穿透性的平静，自己在她眼中仿佛无所遁形。
的确。自己的秘密，除了自己——至今只有她一个活人知晓了。
庞大而杂乱的新生力量在体内奔腾，带来了几乎要将她撑裂的剧烈负荷。
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背叛，已然**裸摊开在两人之间。
信任，如冰面碎裂。
“原来你，一开始就只是为这宝物而来……”沐璟毓轻咳一声，带出一缕鲜血。
祈泽一步步走向沐璟毓，脚步在狼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两人之前那脆弱同盟的残骸上。
她靠得越来越近。
她在沐璟毓身前蹲下，坦诚道：“是。它叫混沌古瞳，是老东西赖以苟延残喘的宝物。”
混沌古瞳的能量远非她现在能够驾驭。剧痛和眩晕阵阵袭来，她勉强支撑着去向沐璟毓解释。
“你利用我。”沐璟毓闭上眼，带着浓重的疲惫。
祈泽心猛地一沉，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掩饰都苍白无力。
“是。”祈泽垂下头。
“本来……我自己就可以。我忍了三个月。”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陈述事实，又像是在辩解，“爆炸的能量无法伤我，而会将地底清场并且重创他，我可趁机下手。”
她承认得如此干脆，反而让沐璟毓一时无言。
“是我多事了。”
就在这时，沐璟毓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咳出，气息迅速微弱下去。接连不断的伤势正在彻底摧毁她的生机。
“救我，”沐璟毓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强势无比，“否则，你也会死。”
她昏了过去。
祈泽瞳孔骤缩，那枚丹药！
那个独自遁走的、利益最大化的计划，在脑海中一闪便彻底湮灭。
走不掉了。
祈泽快速探查体内异常，却一无所获，眼中闪烁着明显的困惑，最终化为无奈的认命。
好吧，她不得不救了。
更何况……她还不想她死。
这个念头划过心底，让祈泽自己都怔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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