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眼眸倏然眯起,这是挑软柿子捏?呵,你背后的主子我找不着,你这么大条爬虫不尽是靶子?!便是我如今身疲力竭,想要杀我?小臭虫还不够格!
无华剑感应到主人不屈的意志,清光大盛、剑鸣铮铮。乾元立剑在前,云剑而出,剑气从尖端迸发——
以点破面,竟生生撬开了虬龙尾巴上的防御,一道浅浅的伤口缓缓展露,淤泥中悄然跃起数道黑影,在伤口附近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虬龙气极,这小小修士居然伤了它!
狂怒之下,虬龙深吸一口气,水流迅速倒灌,而乾元悬浮水中没有任何支点,一下便要被吸入虬龙腹中。
“无华!”
无华剑身暴涨,眨眼间便顶住了虬龙张开的巨口,剑尖深深地插入口腔内壁的软肉中,虬龙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痛得龙身扭曲,挣扎不已。
淤泥扬起烟尘,水潭中一片浑浊。
唯有无华的清芒在浑浊中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乾元感觉周围热乎乎的,他费劲地睁开眼,只一眼便知这是已经进入虬龙胃中了。好在此间除了自己,还有数百只黑黢黢的血蛭,黑色的软软的血蛭挤在一团,拱卫着其中一只通身泛着幽光的血蛭。
“小殊,我们进来了。”
乾元对血蛭团伸出手,那只泛着幽光的血蛭便一拱一拱地爬到他的手心中,正是殊附身的那只,“无华在帮我们抵住虬龙的嘴,我们抓紧时间。”
在知道虬龙是人为放进来的以后,乾元便想着要给那幕后之人一个“惊喜”。
这年头,独角虬龙可不好抓,那人既然敢放虬龙来布局杀他,必然是极有把握的。
加上离丰等人的叛变,乾元觉得单以蓬莱阁还没有这个能力,能够将手伸进玄门之中。
毕竟这次进入镜花世界的弟子们都是临时征召,只有玄门长老以上才知道具体情况。
现在乾元就想赌一把,让镜花世界中的血蛭附着在虬龙体内,他日在外头相遇,这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也不知殊怎么跟血蛭团交流的,血蛭团迅速散开,大部分的血蛭都趴在下端口旁,吸盘扎入内壁。胃中空间忽然开始翻腾,胃液滚动间,裹挟着乾元和少部分血蛭从口腔喷涌而出。
骤然从温暖的体内出来,乾元明显能够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来不及多想,乾元在收回无华剑时,那金色印记突然闪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印记中传来——
这是玄门掌教、亦是一手将乾元带大的师父钟一宁的声音!
然而这时已经不容乾元多想,手中紧握无华剑顺势一绞,虬龙口腔内壁的伤口瞬间扩大,胃液和血水齐齐喷出,血蛭们闻着味争先恐后地往虬龙嘴中扑去。
这会虬龙终于看到这群黑虫虫了,吓得不顾主人命令、忙往水潭上逃去。
别看这群黑虫虫小小的软软的,一旦被钻进伤口中,便能迅速扎根吸血。
血蛭雌雄同体,只要有两只异虫在一起就能繁殖,月余便能产下数百只虫卵。三四天便能孵化,出生便能独自存活。无论是水中还是陆地,哪怕在烈日下暴晒数日,只要给它放进水中,一柱香时间就能活过来。
是一种生命力极其强悍的虫类,亦是各种异兽最不想招惹的存在!
潭中泥沙翻腾,许久才平静下来,水潭的最上层已经结起薄冰。
温度还在下降,乾元耳中嗡嗡作响,殊重新附上无华,带着乾元一起向水潭上层游去。
直到再次呼吸到凛冽的冷空气,乾元终于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不是刚刚下来的瀑布水潭,应该是水潭的另一个出口。
漫天的星光灿灿,月满清辉。
乾元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去,靠坐在桂花树下。无华失去灵力支撑,变回了短笛模样,静静地躺在乾元的手中。
黑色的短笛长三寸四分,象征着三餐四季,这是师父在他测灵根的前夜交给他的。
是师父告诉他,这个世界,除了修行,还有三餐四季和晨昏朝暮。
乾元知道,这是告诫他要时刻保持平常心。
可现在,乾元保持不了了……
虬龙的契约印记中的声音,如果真是师父的话,是师父要杀我?……
为什么?我这条命都是师父的,他想要直接拿去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布下这般杀局,只要他一句话,我甘愿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镜花世界中的四季变迁毫无规律,唯夜漫长。白天还是夏日炎炎,不到申时便已入夜,温度直逼冬季。
桂树上金色的桂花被寒风一吹,簌簌落了乾元满身,浓郁的桂花香气萦绕。
殊从短笛中观察许久才缓缓飘出,随着风在这片幽静的桂树林中飘荡,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步伐轻盈,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桂花的花瓣上,桂花的香气随着他的舞动而飘散,他就像一个桂花的使者,将花香带向每一个角落。
山林间,流萤微弱的光芒像是无数流浪的星星,不小心落入了凡间,在这幽深的夜里轻轻摇曳。
他与风为伴,衣摆随风飘扬,如同风的翅膀,带着光萤起舞。在月光的照耀下,殊的轮廓显得梦幻而朦胧,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夜色中。
乾元的目光追随着这个精灵般的人儿,看着他肆意欢笑,看着他追风逐月,看着他凑到自己面前,轻轻吻上自己的眼睛……
原来不知何时,乾元已经泪流满面,殊舔了一下他刚落下的泪,“咸的。”
乾元的心绪渐渐平静,他轻轻地笑着,“这是眼泪,人类难过的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是咸的。”
“小殊,你会说话了啊。”
“说,话。”殊还有点费劲,“不难过。”
乾元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中的悲意霎时退散,重新变回往日的透亮清澈,“好,我家小殊说不难过,哥哥就不难过了。”
“哥哥。”殊重复了一句,引得乾元眉开眼笑,又道,“乾元,哥哥。”
“诶,诶!”乾元答应了两句,重新振奋起来。
是不是师父要杀自己,回去一问便知!若不是,说明玄门有个地位极高的叛徒,这次能杀自己,下次说不定就要谋图其他什么了;若是……那便将这条命还给他又如何?!
打定主意后,乾元将短笛插回发间,带着殊找了一处背风的树洞,将树洞中铺满厚厚的树叶和蒲草,便合衣躺下了。
不多时,纪殊彦透过殊的身体感受到乾元开始发热了。
灵力滞虚,一日未进食,再加上整晚的打斗耗尽了乾元的精力,这会心神放松下来,身体便一下子扛不住了。
殊一开始还没有反应,直到乾元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起来,他才感觉这是不对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会,殊出去引了一头雌雪豹回来,雪豹嗅嗅乾元,又看看殊,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自家世界灵会要求它去救一个人类。
但最终,雪豹还是败下阵来,老实地去采摘各色药草,嚼碎了给乾元敷在伤口上。做完一切后,殊忽然附身雪豹,只见雪豹双眼一闪,透出了殊的澄澈眼神。
雪豹体温极高,它钻进树洞中,让乾元靠在自己的肚皮上,毛茸茸的长尾巴环绕过来,垫在豹头之下。
睡梦中的乾元感觉自己从冰天雪地一下子掉入温暖洞穴之中,舒服得灵魂都要舒展开来。
树洞外雪花飘飞,洞中一人一豹便这么相拥入眠。
四季流转,天光微亮之时,镜花世界转眼又进了秋天。
乾元从睡梦中醒来,看着怀里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又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豹头,浑身都僵住了。
这,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风行雪豹?我跟雪豹睡了一夜?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乾元瞥见雪豹醒了,毛绒绒的大脑袋凑过来,舔了舔他受伤的虎口。
“嗯……嗯?”
这雪豹的眼神不对劲……乾元试探道,“小殊?”
便见雪豹的眼中爆发出亮光,亲近地用大脑袋来拱他,乾元伸手抚上雪豹头顶,重重地撸了两把,这个手感,爽啊!
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乾元感觉恢复了近五成,再遇那虬龙也不会是必死的局面了。
雪豹伏下身,等乾元坐好后便驮着他快速奔跑起来,以雪豹的速度,不到半日便来到了小世界的入口处。
一夜之间镜花世界便被黄色笼罩,黄色的银杏,黄色的山,黄色的果子……乾元一路摘了许多果子,果然最是橙黄橘绿时。
乾元从雪豹背上跳下来,望着第一次见到殊时的那片小溪,硕大的王莲静静地浮在水面,不知在等待谁的驾临。原来小溪后面就是镜花世界的入口啊,乾元有些恍惚,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好的,那么和殊的相遇呢?
看着雪豹乖巧的模样,乾元又大力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小殊,你愿意跟我回玄门吗?”
雪豹眨了眨眼,转身奔入山林之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乾元目送那白色身影远去,一时也有点回不了神,这么果断吗?都来不及告别……
伤感的乾元转过身,正准备憋上一口气潜入水中,却乍看那溪中墨绿的王莲上坐着一个少年,周身幽幽地泛着白光,目光澄澈地望着自己,“哥哥。”
一口气梗在那里,乾元莫名地笑了一下。
纵然心中多有怀疑,但这幕后的布局之人若能以这世界灵为饵,诱自己上钩也真心是下血本了。若真如此,那便斗上一斗又何妨!
这孩子既然到了他手上,决计是不能放回去的。
前路崎岖如何,如今,他已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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