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时,镜花世界还没有关闭,巽宛仙子听说你失踪了,还派人进去找过你。”
“可我有次起夜时路过她的帐篷,听到她在跟人传讯说什么‘人带不带回没关系,无华得带回来,哪怕只有碎片’!”
“道子兄,我记得无华是你本命剑吧?”
不理会这丫头乱七八糟的称呼,乾元心想,巽宛这个语气是在跟搜寻他的人联系?她能够穿过世界壁垒,直接联系镜花世界中的人?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样角色?
乾元看着掌中的乌木短笛,仿佛能透过材质看到潜藏其中的殊一般。
回想起七雅居姜锐的那一眼,还有巽宛连碎片都要求带回来,这些人是知道殊的存在吗?乾元第一次开始思考,镜花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没有任何征兆地忽然出现在空冥山,奇怪的压制灵力的世界规则,还有殊这个纯净得如同水晶一般的世界灵……这个小世界从出现到消失处处透着诡异,一场好像早已设计好的又漏洞百出的谋划,将主世界两个大派都牵连其中。
这个镜花世界,真的是随机出现的吗?
假设一切都是刻意为之,那么殊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他作为镜花世界中唯一的主宰,他接近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神情渐渐幽暗,连夏小丽都感觉出乾元的气息开始不对劲,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乾元手持短笛的手臂轻震,只这一刹那,面前这人便由阴转晴,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阴厉。
大派的弟子们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么……夏小丽撇嘴无语,“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这次来北玄城,你师父可有交代什么?”
见夏小丽摇头,乾元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与你师父同辈相交,按理你该叫我师叔才是。现在听师叔的话,你赶紧回紫竹林去,近半年都不要出门。”
一听这话,夏小丽发火了,长剑一杵,连着整只船都摇晃起来,“你看着也就跟我一般大,充什么长辈?你跟我师父忘年交,跟我可没关系!少拿辈分压我!”
乾元哑口,这小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
摇晃着的乌篷船引来等候在渡口几人的注意,船舷传来“叩叩”两声询问。夏小丽忙探出头安抚了友人,重新回过头来,心情也平静了不少,“不过,我家大师兄曾说‘有了那位的人情,我以后也算有着落了’,这话应该不是说你吧?”
紫竹林那位大师兄成名已久,虽然比不得玄门首席的身份,但还不是连乾元名字都不敢说的。
“那位。”
乾元咀嚼着这个词,如果是连紫竹林大师兄都不敢轻易提起的名字,其实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心中有了思路,乾元也不再纠结于此,“今日多谢你解惑,等此事了结,我再好好谢你。”
见他不提长辈称呼了,夏小丽拿起剑穗揪着玩,“你救了我,问几句话也没什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吗?”
“你跟左文君关系不错?”乾元按住短笛上的吹口又松开,“你还能联系到她吗?……”
乌篷船摇摇晃晃地驶出渡口,夏小丽目送船只远去,回身与同伴们说:“走吧,有活干了!”
十月十四日,下元节前夕。
昨几日,玄门就在城中开始修斋设醮,准备下元节这日带领民众一起祈求丰收、解厄荐亡。
往年这事都是各堂大弟子抽签而来,乾元除了当选道子后第一年来主持过,后面就都让给其他的同门了。
香自诚心起,烟从信里来,一诚通天界,诸真下瑶阶。
水官醮道场已经搭建好,此刻已然烟香袅袅,经幡重重。玄门弟子来来往往地进行最后的布置和检查,虽说都是往年做惯了的事,但今年,还是有些不同的。
现下首席失踪,掌教心情也不太好,众弟子都提着心做事。哪怕远离了门派,下到凡人城府之中,那份紧张也如影随形。
反观北玄城中,修行毕竟离凡人有些遥远,玄门首席的失踪也不过被谈论了几日就被城中新来的杂耍班子给抢了谈资风头,这些日子乾元的下落已经渐渐没人提起了。
道场外围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大爷捏了个糍粑团,喂给了肩膀上那只头顶有鲜艳的橙黄色冠羽,周身青绿的鹦哥,“这是糯米做的,不能吃太多,你现在的肠胃受不了。”
鹦哥在大爷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叼过糍粑团仰头便吞了,又将小脑袋贴在大爷的脖颈处蹭蹭,十分的亲昵。
这位老大爷似乎走了许久的路,寻摸个石头坐下准备歇歇脚,便听旁边棋摊上几个老头聊上了。
“嘿,今年水官醮可有乐子看咯。”
“老石,你这又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说来我们听听呗!”
那被称作老石的老人嘿嘿一笑,“我隔壁那个袁婆子你们都知道伐?每年水官醮不是都要从她这里进赤小豆嘛,往年就她自家的赤小豆就够了,今年却还要跟我们收赤小豆。”
“她要这么多赤小豆做啥子?”有老头不理解。
“嗨,你个榆木脑袋!这个时候要赤小豆还能做啥子,肯定是做豆泥糍粑撒!”
现如今的凡人城池都是仰仗道门而存在,一应节日也都是遵循道门习惯。每年最重要的除了除夕和中秋,就是上元节、中元节和下元节了。
上元节对应的是天官,中元节对应的是地官,下元节则对应的是水官,也就是掌管水域、解除困厄的神灵。
这水官醮就是为这位水官神开设的道场,豆泥糍粑则是水官醮最常见的祭品。
将赤小豆泡水煮软碾碎,再加入大量的红糖浆熬煮成泥,塞进糯米团中包好压扁成饼状,最后放入油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即可。煎好的糍粑外皮酥脆,内里软糯,一般搭配白糖或蜂蜜食用。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老石的意思,来主持水官醮的修士越多,所需要的祭品就越多,因为每换一人都需要重新更奉祭品。这样的话,往年只需要准备一人的祭品,今年却要这么多,说明今年主持的修士可能不止一个。
“还有啊,我听说这次来主持水官醮的都是首席人选呢!”
“什么首席人选?玄门要重选首席了?”
“那位乾元首席真的找不着了吗?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
“嘘!你不要命了!你以为那位是真的失踪吗?”老石赶紧上去捂嘴,左右看看,偷摸着说,“我听我干儿子说,那位前首席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清理门户了!”
“不然你以为这么大一个玄门要找个弟子,真找不着吗?就是不想找!”
“为什么要清理门户呀?这乾、前首席犯什么事了?”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老石手中捏了一枚棋子,“玄门的事我们以往是掺和不上的,不过这回重选首席,据说会征求我们北玄城的意见呢!”
听得此话,棋摊边一下就炸开了花:
“哎哟,北玄城这回可出息了!”
“是真的嘛?玄门选首席还会征求我们凡人城池的意见?!”
“老石你这消息靠谱吗?”
“我怎么觉着这么悬乎呢?”
七嘴八舌下,开始有了质问的声音。
老石看有人怀疑,立刻急了,“绝对靠谱!我干儿子什么身份你们忘了?”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玄门弟子!他的消息还能有错?”
隔壁棋摊一灰衣老头撇嘴道:“快得了吧,你那干儿子,就是外门一普通弟子!这些年过去,说的好听是弟子,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杂役!我可是听说他们修士都可以飞的!你那干儿子能飞?做梦呢吧!”
老石听到他的声音,立马中气十足地吼,“你个老瘪三!你就是嫉妒我儿子能进玄门,你自个儿子进不去!哈哈哈,玄门道长说了,灵根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再眼红,我儿子也是正式弟子!”
那灰衣老头气的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的,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气不过,直接冲了过来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只听“哗啦”一声,老石面前的棋摊翻撒一地!
老石棋摊这边的老头们一看场子都给掀了,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傻眼的灰衣老头就是一顿胖揍。而灰衣老头那边的一见自家摊主被打,也一窝蜂地冲上来加入了战团。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各种叫骂声混成一团,别看老头们老胳膊老腿的,打起架骂起人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干什么?干什么!”
“住手!都住手!”
“谁让你们在这里打架的?!”
“快快快,把他们都拉开!”
道场里忽然涌出好些个修士,三两下便将场面控制住了。其中一个衣冠楚楚的修士一个巧劲便将老石和灰衣大爷分开,“你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打架?”……
一看这里有热闹看,周围百姓呼啦都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堵住了。
围观群众的最后面,一只漂亮的鹦哥忽然展翅扑棱棱地飞进了道场里,老大爷愣了一下,忙起身去追,“哎、哎!我的鹦哥!哎哟……”
鹦哥在前面飞,老大爷在后面追……一路就这么追着追着,追到了水官醮后头的客居室附近。
“小殊,就是这里了。”
老大爷的声音变成了青年男子的声音,鹦哥闻声立刻飞了回来,重新蹲在了大爷的肩头。
原来这老大爷就是乾元乔装来的!
乾元依然保持着老者的身形,脚步略带蹒跚,四处走了走装作迷路的样子,在窗户下挨个确定了有人的房间。
待确定了具体方位,乾元找到一个隐蔽的花架下坐着,左手掐诀,低声默念:“巽风千里,静听风吟。”
一阵低语顺风而来,飘进乾元的耳朵——
“静晖师兄,明日水官醮流程都在这里了,您跟那边商量好了吗?谁主持净坛请神?”
“不用管他,他一个小小的离火堂弟子,要不是当初觉得他机灵,拉他一把,他现在能在这里跟我争首席?最后让他去送神就行了!”这是静晖的声音。
“可是……”
“没什么可是!明天的净坛使者可到了?让他过来见我。”
随着一声吱呀的推门声,第三个声音出现了,“静晖师兄,再怎么说,我也是天德堂长老钦点的首席候选人吧?从身份来看,你我并无高低之分。明日水官醮……”
一阵清脆的碎瓷声后紧接着便是静晖的怒吼:“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首席的位置?!”
静晖暴躁地吼道,“离丰,你最好记住你的本分!我能拉你上来,自然也能推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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